第二十章 咆哮縣丞

四十多斤重的大砍刀借著快馬前沖的力道,帶起一股颯然的風聲,激蕩得漫天白雪四下飛舞,馬到刀落,那青年已躲避不及,駭然之下雙手抓住槍杆兒堪堪擡離馬鞍,刀鋒已經斜斜劈落。

一腔鮮血飛濺,頭顱不知滾向了何方,這一刀從右頸上劈下,連著少半個身子從左肋劃出,半拉肩膀也不見了,剩下無頭的身軀在鮮血飛濺中搖晃了兩下卟嗵栽到了馬下。

大刀霍霍,運轉如輪,在閔縣令的手中輕若無物,對方手中的火把就是最明顯的目標,一把大刀左挑右撅,連砍帶劈,反正前後左右全是敵人,殺得毫無顧忌。

那些人都是馬上英雄,本來應變不會如此之慢,只是他們一見中間的虎袍青年一個照面便被閔文建劈死,竟然驚得呆住了,這驚愕雖只是片刻的功夫,已被閔縣令的大刀又砍死了五個人。

其他的人發一聲喊,這才紛紛縱馬逃開,同時將火把向閔縣令擲來。閔縣令揮刀將火把挑開,他殺得性起,兀自哈哈大笑著縱馬追著那些人不放。

江彬在後邊看見了急得大喊:“閔大人,快回來!”

閔文建理也不理,追上前邊一道黑影,喝地一聲大叫,大刀劈落,只見前邊那人突然勒馬提韁,馬兒前腿高高擡起,希聿聿一聲嘶吼,只聽“鏗”地一聲響,閔縣令雙臂一麻,不由嗔目贊道:“好一把子力氣!”

那名韃靼將領有苦說不出,那人使的是把連柄兒一體全鋼的三股托天叉,論分量不在閔文建的大刀之下,論臂力尤在其上。但閔文建是揮刀直劈,那人是倉促招架,縱然是力氣比他大上三分,這一下也震得雙手發麻,閔文建的大刀雖然崩缺了一個豁口,他的叉子卻已被砍得彎了。

這人當機立斷,立即反手將那砍彎的叉子狠狠向閔文建擲來,一抖馬韁,彎著腰順著官道向前疾馳,同時將背上的弓取了下來。

閔文建揮刀砸飛了托天叉,欲待再追,斜刺裏忽然沖出一匹馬來,馬上人舉槍便刺,虧得地上的火把未熄,閔縣令瞥見那人,忙不叠仰身一躲,舉刀一磕,將那杆槍磕了出去。

緊跟著右邊一聲大喝,一柄長刀呼地劈了過來,閔文建左支右絀,三個人走馬燈般戰作一團,此時大雪茫茫,全借地面幾支未熄的火把一點微光,所以三人都甚是謹慎,誰也不敢靠得太近。

遠遠近近的韃靼騎兵已發現首領遇襲,紛紛呼喝著沖了過來,好在光線太暗,又有兩個韃靼將領同他戰成一團,那些韃靼人不能發揮騎射的特長,否則閔縣令縱有一身武藝,也難免要被射成刺猥了。

此時江彬已縱馬奔到面前,手腕一抖,兩柄馬刀巧妙地挽出兩朵刀花,雙腳扣緊馬蹬半站起身子,雙刀如暴雨一般與那持槍的韃靼人交手十余合,將他逼退了去,然後立即向閔文建大聲喊道:“大人,火把一滅,我們就要被困在城外了,快快回城!”

閔文建怔了一怔,大刀呼地一揮,與那持刀的漢子雙刀一交,碰出一溜兒火花,然後一撥馬頭道:“說的是,我們回城!”

兩個人撥轉馬頭,向回沖殺,四下裏十余個韃靼人各挺刀槍,纏住不放。閔文建可不知道方才沖過來突如其來的一刀,居然把韃靼小王子伯顏猛可的二兒子旭烈孛齊給殺了,這時眼見四下韃靼騎兵紛紛沖殺過來,自己兩人若被纏住,當真要回不了城了,所以也不再與其纏鬥,兵刃稍一碰合,磕開對方攻擊絕不戀戰,與江彬奪路向回殺去。

此時剛剛被閔縣令一刀磕彎了托天叉,狼狽而逃的那名韃靼將領也返身追了過來,他恨極了這位大明文官,也不去理會向回逃命的大明官兵,只是遠遠地盯著閔縣令揮舞大刀時忽爾掠過的一抹寒光,張弓搭箭尋找著機會。

剛剛跑了一半的四十名士兵一見縣太爺和把總殺了回來,立即掉轉身向城門沖去。四下裏韃靼騎兵窮追不舍,只苦了那些刀盾手,此刻毫無隊形可言,又沒有長槍手配合,在韃靼人的鐵騎下根本撐不過兩個回合,片刻功夫被追上來的韃靼騎兵刺死了七八個。

好在離城不遠,這時已沖入城頭弓箭手的射程之內,城上的弓箭手看見持著火把的韃靼騎兵疾擁上來,立即亂箭疾射,逼退了他們。

韃子見狀,紛紛駐馬掛好兵器,取下背負的弓箭追射。前方一團黑暗,也看不清人影,完全發揮不出他們的箭技水準,饒是如此,仍然有十來個士兵中了亂箭,其中傷勢輕些的背上插著利箭,跌跌撞撞、連滾帶爬地搶進了城門。

閔縣令剛剛縱馬閃進城門,那名韃靼軍官見機會稍縱即逝,馬上一松箭弦,一支羽箭“嗖”地一聲射了出來,閔縣令穿的是鎖子甲,不怕刀斧砍劈,但是鎖扣之間的縫隙卻無法阻擋箭簇的射入,閔縣令只覺得背心一震,後脊上火辣辣的一陣疼痛,那只利箭已射在肩胛骨下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