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家有賢妻

結果堂前楊淩說了自己所見所聞,證實馬昂的確不曾對王老板下過重手,王家老老少少就跪在那兒哭哭啼啼大講他老子平時身體如何之好,必是馬昂行兇殺人,弄得這位兵油子縣太爺一個頭兩個大,坐在上面瞪著兩只圓圓的小眼睛兒全沒了主意。

側面矮案後坐著黃縣丞,縣丞的職責就是輔佐縣令,對於縣內之事沒有不應當問的。不過,按慣例,為避免侵權嫌疑,縣丞只相當於預備縣令,平常就像個廟裏的泥塑木雕,什麽事都不表態。

這位黃縣丞又是文人,那時文尊武卑,他根本看不起這兵痞出身的縣太爺,所以一直在他身邊認真地扮演著徐庶的角色,閔縣令也早習慣了當他不存在,根本也不去問他。

正抓著胡子沒奈何的功夫,一個班頭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閔縣令把袖子一拂,大聲道:“把馬昂暫行收押,屍體由忤作看管。其余一幹人等先行回去,待本官戡驗一番再行定案。”

馬昂被收進了大牢,眾人留下了姓名住址被打發了出去,楊淩也起身向閔縣令告辭,出了大堂,馬小姐急步追了上來,福了一禮道:“多謝楊秀才為我兄長仗義執言。”

這女孩兒真個是生得人比花嬌,在這大堂上不像外邊寒冷,凍僵的臉蛋兒恢復了柔軟和光澤,白晰溫潤得如同美玉一般,令她嫵媚的容貌更加扣人心弦。

楊淩聽她叫自己秀才,總是不禁想到那些窮酸腐儒,感覺很是不自在,於是呵呵笑道:“我也只是照實而說罷了,方才在路上見馬小姐頗有女中豪傑的風采,何必文縐縐叫什麽秀才,直呼我的名字就是。”

馬小姐強顏一笑,說道:“如此,多謝楊公子了,開堂再審時還要麻煩楊公子作證。”正說到此處,門外一個年約五旬、頜下三縷黑髯的官員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堂上的閔縣令退了堂卻未走,見他進來立即迎上來道:“馬大人,你來得正好,這事兒實在讓兄弟撓頭,你看如何是好?”

他倒爽快,還是馬大人機靈一些,一見堂上除了閔縣令和自己的女兒外還有一個不認識的年輕人,心中有些顧忌,倒是不敢提起案子的事兒,見女兒向他見禮,只是擺了擺手,疑惑地向楊淩問道:“這位是……”

馬小姐忙道:“父親,這位秀才公叫楊淩,我與哥哥去買東西,那老板昧了我的珍珠,結果被哥哥責罵自己羞氣而死,多虧楊公子為哥哥仗義執言,這才沒有因那店家親鄰一面之詞定罪,明日過堂少不得還要麻煩楊公子的。”

馬驛丞聽了連忙拱手道謝,彼此客套了一番,那閔縣令急性子,早已耐不住道:“馬大人,不是兄弟不想幫你,那王家人多勢眾,又有鄉鄰作證,眾口一詞,雖然有楊秀才的證詞,可是一條人命的案子,兄弟可不敢隨便放人呐。”

眼見這位縣台爺如此個性,楊淩不禁為之失笑,又聽兩人要說些自己不便聽到的話,他連忙拱手告辭。馬小姐是冰雪聰明的人物,在一旁見了他搖頭失笑的模樣,覺得他像是成竹在胸的樣子,昨日酒宴上見過閔縣令,和爹爹一樣,都是軍人出身,沒有那些彎彎繞腸子,說不定這位楊秀才倒有辦法救人,畢竟這些讀書人對大明律都一定是讀過的。

想到這裏,馬小姐連忙追上兩步,嬌聲道:“楊公子,看你神情可是有法子救我哥哥?”

一聽馬小姐這麽說,閔縣令和馬驛丞都不覺精神為之一振,四只眼睛一齊望來,楊淩嚇了一跳,連忙搖手道:“哪裏,哪裏,在下只是一個證人,怎麽能逾越為縣尊大人出謀劃策?”

閔、馬兩個官兒聽了頓時大失所望,不料那馬小姐卻聰穎得很,立即追問道:“如此說來,楊公子並不是沒有法子,只是因為身份不便幹預斷案了?”

楊淩只消說一句自己並沒有什麽法子,那也便可以就此離開了,回去繼續尋找回到古代發大財的法子,為韓幼娘置辦一份厚厚的遺產,然後回到陰曹地府繼續讓牛頭馬面頭痛。可是象馬小姐這樣清水芙蓉般的小美人兒,又有哪個男人肯在她面前自認無能?

受她一激,楊淩脫口道:“正是,在下只是一介秀才,恰逢此事作個人證罷了,如果出頭為縣尊大人斷案指手畫腳,豈不逾越了身份?”

馬小姐展顏一笑,忽爾向他盈盈拜倒,雙膝跪地道:“楊公子,我哥哥雖然為人魯莽了些,可是決非為非作歹的惡人,那王家店主見利忘義枉送了性命,竟要累得我哥哥為他償命,楊公子可忍心看得下去?縣尊大人和家父都是武人出身、性情直爽,於律法少有涉獵,楊公子既然通曉律法,怎麽能見死不救?聖人有雲:‘讀聖賢書,所為何事?’只有‘承擔’罷了,遇事只說有愧無愧,不問有禍無禍,若是明知事之不公,卻尋托遁詞不能主持正義,是謂無恥,楊公子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