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九零章 京察大計(下)(第2/3頁)

“這麽多地方雁過拔毛,每年要收多少錢?”隆慶皺眉道,他一直以來,都秉承著自己不作為,但也不給國家添亂的宗旨,現在聽到宮裏人打著自己的旗號,在外面亂收稅,心裏頓時不是滋味。

“每車稅錢五文,馱稅三文,擔者二分,負者一分,甚至徒手過者亦不免。百姓謂每處稅關可日得萬余錢,一年不下三四千兩銀,二十四縣共二百余處水卡,一年要盤剝百姓六七十萬兩銀子。再加上九門稅收也全由中官把持,這又是二三十萬兩銀。這不惟侵民之利,而且撓國之稅……這些錢一分也流不進國庫!”

“去年宮裏的進項,不過八十萬兩而已……”隆慶眉頭緊皺道:“僅稅收一項,就對不起賬來。”

“這只是行貨之稅,還沒說買賣之稅——”經過一個正月細致的調查,高拱對宦官侵擾民生的劣行,已是知之甚詳:“細及米鹽雞豚,粗及柴炭蔬果之類,一買一賣,無物不稅,無處不稅,無人不稅!稅使視商賈為懦者,肆為攘奪,沒其全貨,負載行李,亦被搜索……”頓一頓道:“老臣曾親眼見一個商人,自張家灣發買貨物來京,出店有正稅,上船有船銀,到灣又有商稅。百裏之內,轄者三官;一貨之來,榷者數稅!他的一船貨,一共不過值二十兩,沿途幾處抽稅,已用了一半銀子。船到京城售賣時,又有稅官前來索稅,他無錢交納,氣得把貨物搬上岸,一把火燒個幹凈。通過這件事,皇上不難推知,現今商稅之繁瑣、苛重,及對商民傷害的程度,已經到了何等程度!”

隆慶聞言面色十分難看,恨恨道:“真是太猖獗了,怎麽一直沒人告訴朕!”

“以前還沒這麽厲害,是這半年才……”高拱很隱晦的告訴隆慶,要是你老子在,太監們何敢如此放肆?還不是看你小蜜蜂好欺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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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濫稅之害雖重,但比起皇店之害,則又在其次。”高拱今天反正是捅了馬蜂窩了,索性一次全給抖出來,道:“皇店與稅卡其實往往是一體的,有中官打著宮裏的旗號,在皇莊周圍或交通要道起蓋房屋,架搭橋梁,以皇店為名,擅立關隘以榷商賈舟車乃至挑擔小販,若不把貨物低價賣給他們,就用重稅課得你血本無歸……像方才微臣說的那個商人,就是因為不信這個邪,最後被逼的一把火燒掉了所有的貨物。大多數人為了那點保本微利,只能把辛苦生產、販運而來的貨物,低價轉賣給皇店,眼看著他們去賺取本屬於自己的利益。”

“但宦官們收取了貨物後,並不在皇店中出售,而是轉到的私店中去。”高拱繼續爆料道。

“私店?”隆慶了解皇店,但對私店還真不太明白。

“中官除把持皇店外,還在京城內外建立私店,盡籠天下貨物,令商賈百姓無所謀利。近來還縱使無賴子弟霸占關廂、渡口、橋梁、水陂及開設鋪店,從中販賣鈔貫,抽要柴草,勒擺渡、牙保、水利等錢,這種種與民爭利無異於搶劫的行徑,弄得怨聲載道,沸反盈天,如果再不整治,京城百業凋敝便在眼前了!”高拱痛心疾首道:“如果再不整治,今日之京城,便是明日之全國,到時候民不聊生、國將不國,絕不是危言聳聽!”

其實他還想說‘田’的事兒,這才是最要命的,京城近郊的好地,都被宮裏和王公貴族們占去了,土地兼並之嚴重,已經到了影響國家安危的地步,但他深知不可操切,一次打擊面太大的話,遭到的反噬是無法承受的。所以他決定只瞄準太監,其余以後再說。

單就這些,已經讓隆慶皇帝火冒三丈了,他就是再遲鈍,也能知道太監們借著自己的名頭,在外面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敗壞皇家的名聲不說,還只顧著自個發財,不管皇帝老子受窮!

“忘恩負義,欺君之罪,合該千刀萬剮!”高拱在一邊火上澆油道。

“那朕該怎麽辦?”隆慶整日鉆研‘禦女心經’,對如何禦下卻一塌糊塗。

“臣這裏有各稅關、皇店的位置,以及店主名單。”高拱將一份冊子呈上,殺氣騰騰道:“只要照單抓人,便可將其一網打盡!”能在這麽短時間,得到這長長的名單,背後必有高人相助。

“那還等什麽!”隆慶終於激動了,拍案道:“去抓人吧!”

“敢問皇上,派誰為主?調哪兒的兵?全抓還是抓重點?”高拱冷靜問道:“抓了以後由哪個衙門看押?”

“這個……師傅看著弄去吧。”隆慶恨恨道:“給朕狠狠教訓他們一頓!”

“請皇上下旨。”高拱沉聲道,心中卻有些無奈,哪有這樣當皇帝的,連怎麽行使權力都稀裏糊塗?

“哦,快去擬旨!”隆慶吩咐邊上站著的馮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