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六零章 復蘇的起點(第2/3頁)

“在!”

“自今日起,都察院全力糾察百官,凡大臣奸邪,小人構黨,作威福亂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貪冒壞官紀者,劾!凡學術不正,上書陳言變亂成憲,希進用者,劾!”

“是!”眾禦史被劉燾弄得熱血沸騰,不少人當時就沖動了,一種在大明朝愈發罕見的神聖感,竟重又孳生起來。

禦史一沖動,百官就倒黴。想想吧,一百多個憋足了勁兒,比著賽著挑毛病、找麻煩的家夥,不分晝夜的盯著你,就是雞蛋也要給你挑出骨頭來,多讓人不寒而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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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吏部的通力配合下,這場廉政風暴,終於實實在在的刮起來了,無數官員應聲落馬,其中不乏顯赫一時的高官……

嘉靖四十一年六月,廣東道禦史鄭洛,參奏大理寺卿萬采貪贓;江西道禦史林潤彈劾倉場總督鄢懋卿貪贓;河南道禦史陳克儉彈劾河南巡撫萬虞尤貪贓,證據確鑿,不容置辯,徐階和袁煒共同票擬‘革職閑住’,獲得嘉靖皇帝批準。

次月,兵部侍郎何鰲、刑部侍郎塗立、工部侍郎劉伯躍等十多員中央、地方大臣,又遭到彈劾,再次獲得嘉靖皇帝批準。

又一月,有禦史馬安詮、胡應坤等人,彈劾嚴家父子不法事二十條,要求將其父子押回京城問斬……折子被內閣打回來,又通過司禮監的關系輾轉送上去,終於還是到了嘉靖皇帝跟前。

嘉靖這次終於不批準了,他招來徐階,不滿道:“老嚴嵩已經致仕了,嚴世蕃也發配雷州,那些人還想怎樣?非要斬草除根?怎麽就這麽不容人呢?”

徐階卻不緊不慢道:“皇上明鑒。您已經申明聖意,不許再彈劾嚴家父子,下官也反復下文強調,不可能有人不知,卻還敢上書忤逆聖意,八成是別有所圖。”

“難道不是有人為討好你這個首相?”嘉靖冷哼一聲道。

“嚴閣老是下官的老上司,下官對他老人家,是發自內心的尊敬,嚴閣老在時,下官會每日問安;嚴閣老致仕了,學生也經常寫信,問候他老人家,恭祝他身體健康,壽比南山,這都是發自內心的。”徐階趕緊解釋道:“如果有人想要討好老臣,應該幫嚴閣老說好話才對,誰要是以為落井下石能讓老夫感激,那真是大錯特錯了。”

聽了徐階這話,嘉靖面上的寒意稍減,他知道這麽一件事兒。在徐階上位之後,他兒子徐璠曾經對他說,父親你受了那麽多委屈,還讓天下人多有誤會,應該報復一下嚴家父子,好給自己正名。徐階聞言勃然大怒,破口大罵道:“你這逆子難道不知?若無嚴閣老提攜,我能得到今天的地位,要是再敢說對嚴閣老不利的話,我就打斷你的腿!”

私下對兒子都是這種態度,面對別人是更是如此,這些嘉靖都是知道的。所以他才覺著徐階不是想整嚴嵩,而只是單純的為了使朝廷重煥新貌。如是想過,嘉靖便不再追究徐階的責任,吩咐道:“那兩個頂風作案的禦史,要嚴加懲處,若是有背後的主使,同樣嚴懲不貸,絕不能姑息。”說著蒼涼的嘆息道:“有道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嚴惟中伺候朕三十年,該有個好下場啊……”

“是,老臣明白了。”見老嚴嵩在聖心中的地位仍如此之高,徐階心中凜然,只能恭聲應下。

待徐階退下後,嘉靖漠然坐在蒲團上,望著空蕩蕩的大殿,心裏充滿了孤獨,他竟十分想念老嚴嵩,幾十年的交情,甚至已經超越君臣的範疇,帶著點朋友的意味。嘉靖已經習慣有嚴嵩陪伴,有嚴嵩服侍,現在那條熟悉的老狗不在了,皇帝莫名惆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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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不知多久,陳洪輕手輕腳進來輕聲道:“主子,到晚課時間了。”

嘉靖聞言點點頭,陳洪便從香爐裏提出那把小銅壺,伺候皇帝進了丹,本想告退,卻不見嘉靖入定,便輕聲問道:“主子有什麽心事兒嗎?”

過了一會兒,嘉靖緩緩問道:“嚴嵩最近過得怎樣?”

陳洪聞言面露悲傷道:“回主子,很不好。嚴閣老離京返鄉,沿途百姓知道了,紛紛趕來看笑話,處處指指點點,讓他老人家非常尷尬。竟然一路遭罵,萬般淒涼,無奈之下,只好命家人護送車輛在前面先走,自己則僅帶著管家嚴年和一個小廝在身邊伺候,三人雇一頭小驢騎著,綴在後面趕路……結果一個半月的路程,走了將近三個月,嚴閣老支撐不住,走到南昌就病倒了,到現在還在那養病,沒能返鄉呢。”

嘉靖聽了皺眉道:“嚴嵩是致仕,又不是罷官,那些人安敢如此對他?”

“唉,主子,那些愚民知道什麽?還不是別人一煽動,就跟著瞎起哄嗎?”陳洪一臉憤憤道:“奴婢鬥膽說一句,您該幫幫嚴閣老了,不然他真要被人欺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