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零七章 偶爾迸發的血性(第3/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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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段時間,已經足夠讓那些老百姓逃進城去了,城上人的心情也稍稍放松下來。

“有件事卑職不懂,請大人賜教。”年永康小聲道。

“講。”沈默點點頭道。

“馬在雪地裏奔行不便,弓箭在潮濕的天氣威力銳減。”年永康奇怪道:“對蒙古人和常年打仗的軍人來說,這些是常識吧?”

“當然。”沈默點點頭道:“只要經過這種天氣的人便都知道。”說著回憶道:“在江南抗倭時,地上多泥濘,所以雙方從不用騎兵,下雨天多,弓箭也幾乎不用,雙方都是用長矛、標槍做遠程殺傷……很顯然,這些常識在北方也存在,南方士兵都知道,北方的也不可能不知道。”

“那為何?”年永康小聲問道:“敵我雙方都沒意識到呢?”

“不是沒意識到。”沈默搖搖頭道:“而是不在意。蒙古人出現了麻痹大意了,他們根本想不到,做慣了縮頭烏龜的宣府兵,竟伸頭咬了一口。”

“伸頭烏龜?”年永康不由笑起來,看看城外,突然皺眉道:“稟性難移啊,又要縮頭了。”原來,跟著邢玉出城壓陣的八千明軍士兵,心說任務完成了,兄弟們也可以回城了吧。便不等那些追出去的戰友,紛紛轉身準備回城。

然而此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那萬斤重的城門,竟轟然落下,擋住了他們回程的路。

短暫的錯愕之後,宣府兵紛紛破口大罵,問候發令者的十八代祖宗。

“都住嘴!”邢玉還是有威信的,大喝一聲,讓場面安靜下來,他擡頭望著城上道:“哪個下得命令?”

“本官。”沈默低頭沉聲道。

“大人開什麽玩笑?”邢玉強抑著怒火道:“我們已經把老百姓救回來了,您還要我們怎樣?”

“你們幹得很好,但還不夠。”沈默搖搖頭,提高聲調對城下的邢玉和宣府兵道:“宣府兵殺老百姓冒功一案,楊順固然是首惡,罪不容誅,但你們身為幫兇和劊子手,也一樣罪責難逃。”

城下一片嘩然,想不到這時候,沈默竟然跟他們算起賬來了……

城上的氣氛緊張極了,三尺率領著親兵,年永康和朱十三帶著錦衣衛,牢牢護衛在沈默身邊,唯恐出現嘩變,有人會對他不利。

但沈默渾不在意,對邢玉道:“本官承諾,會為你們開脫罪責的。但皇上的雷霆之怒,不是我一個人可以熄滅的,想讓皇上息怒,你們只有將功折罪!”說著一指越來越近的蒙古兵道:“你們一共冒殺了五百名無辜邊民,便用同樣雙倍的蒙古兵首級抵罪吧!前夜已經殺了六百一,今日又殺了一百左右,還欠老百姓三百九,殺到了數,本官便開門!”便猛地一揮手,發令道:“開始吧!”

眼看著蒙古兵越追越近了,已經沒時間再聒噪,邢玉腦海閃現出沈默那無比蔑視的話語:‘還是不是男人?還是不是男人?!’不由暴喝一聲道:“不就四百顆首級嗎?又有何難?”竟一撐滑雪杆,當先滑了出去,他手下的親兵趕緊緊緊跟上,其余宣府將領也察覺出今日蒙古兵雄風不再,便都大喊著‘四百人頭’,怪叫著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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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的蒙古兵人數並不算太多,只有不到兩千人。畢竟他們是馬背上的民族,而不是雪橇上的民族,又人丁稀少,不可能將寶貴的騎兵,全都變成雪橇兵,來跟明軍作戰,他們承受不起可能的損失。

但就這兩千雪橇兵,也具有極大的殺傷力,他們的弓箭剛剛從包袱中取出,還沒有松掉,仍能保持著精準而強硬的射擊……若不是在雪橇上射擊,需要更長的瞄準時間,更多的射擊調整,導致射速緩慢的話,真能讓那些追出來的明軍一個也逃不掉。

就這樣邊射邊追、邊追邊射,蒙古人便重新追近了宣府城——只見成千上萬的明軍,怪叫著鋪天蓋地的沖過來,揚起的雪沫遮天蔽日,竟有騎兵集團沖擊的威勢。

遠處觀戰的丙兔台吉大驚失色,趕緊吹撤退的號角,誰的孩子誰心疼,那兩千雪橇兵可都是他的子民。

但距離有些遠了,號角的聲音被明軍不要命的大喊大叫所掩蓋,絕大多數蒙古人沒有及時聽到命令,當反應過來,再想撤退時,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