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零零章 宣府歡迎你

寒星寥落,天黑雲淡。

總督府,重重保衛中的待客廳中,沈默與年永康亦是一夜未眠,為了打發時間,驅走睡意,兩人一直在下棋。年永康行伍出身,喜歡下象棋,對圍棋不甚感冒,沈默雖然跟他相反,但還是樂意奉陪。

起先年永康還是興致勃勃,可楚河漢界,走馬飛象來了幾局,都被殺了個落花流水,他終於知道雙方棋力差的太遠,便漸漸失去了對弈的興致,捏著個棋子遲遲不肯落下,問沈默道:“大人,要是那些人不來怎麽辦?”

沈默端起茶杯,啜一口香茗,微笑道:“他們要是不來,說不得,咱們就得真幹了。”

“哦……”年永康點點頭,嘴角卻泛起一絲苦笑道:“那可就把事情鬧大了。”

“是啊。”沈默頷首道:“不到萬不得已,確實不能那麽幹。”說著微微一笑道:“不過我有信心,天亮之前會見分曉的。”

“大人一直很有信心……”年永康笑笑道。

“哦?”沈默看他一眼道:“看來你還是心裏打鼓呀。”說著神秘一笑,低聲道:“我給你吃一個定心丸——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年永康有些糊塗道:“難道還有什麽厲害角色在宣府嗎?”

“沒有……”沈默搖搖頭,一指那棋盤道:“好比這下棋,你不能只盯在一隅的廝殺上,要站得高一點,看得遠一點。其實這宣府好比戰場,我們、楊順路楷,還有那些宣府土著,就像對壘的三方軍隊,陣前沖殺固然很重要!但真正決定勝負的地方,也許在戰場之外數百裏,你明白嗎?”

年永康有些似懂非懂道:“大人的意思是,運籌與帷幄之中,決勝於千裏之外?”

“雖不中亦不遠矣。”沈默頷首道:“你是我老師的恩人,便也是我的恩人,所以我不瞞你說——現在的朝堂雖然看似一切照舊,實則已經到了黎明前的黑暗,轉折的關鍵點。這是各方勢力都心知肚明的,所有人都在為那個時刻,全力做著準備,一次次看似平地突起的事件,都是一場場殊死的較量!”說著看他一眼,緩緩道:“宣府這裏也不例外。”話也只能點到即止,再說多了就不合適了。

年永康聽得驚心動魄,好半天才幹咽唾沫道:“這麽說,這回咱們是贏定了?”

“不能那麽說。”沈默搖頭道:“還是好比打仗,哪怕統帥謀劃再高超,後勤供應再充足,前線將士不拼死作戰,想要取勝也是枉然。”

“我明白了……”年永康緩緩點頭道:“大人的意思是,現在我們應該拋開一切顧慮,痛痛快快搏一把!”

“不錯。”沈默贊許的頷首道:“你的悟性確實好啊。”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道:“不該僅僅屈就在宣大,你應該獲得更廣闊的舞台。”

這個就是悟性不好也聽得懂,年永康激動單膝跪下道:“謝大人栽培!”

沈默笑著把他扶起來,道:“我這個外人,也只能提個建議,關鍵還看你做得怎樣,做得好才會有人買賬。”

這時雞叫頭遍,年永康輕聲道:“天快亮了……”

沈默點點頭,沉聲道:“不管好的壞的,結果都快出來了。”一句話泄露了他的心理,原來也不是那麽篤定。

一刻鐘後,結果果然出來了,外面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沈默輕聲問道:“什麽事兒?”年永康卻似乎從中聽出了一絲顫抖。

“大人,陳府台帶著諸位大人,在外面求見。”三尺緩緩道。

沈默幾近凝固的表情,立刻舒緩下來,跟年永康相視一笑,高聲道:“快快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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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家歡喜幾家愁,看著手下文武一個接一個的離去,最終只剩下他跟路楷兩個,楊順心中充滿眾叛親離之感,咬牙切齒道:“老路,事已至此,我們只有跟他們拼了!”

路楷也一臉灰敗,重重點頭道:“既然不給我們活路,咱們還在乎什麽!只能拼死一搏了!”

“好,既然你也同意。”楊順道:“我這就召集親兵,把他們端了!”

路楷哭笑不得道:“我說的拼,不是這個意思……”說著壓低聲音道:“姓沈的畢竟頂著欽差的名頭,咱們不能跟他動武。”

“都這時候了,還管他欽差不欽差?”楊順兩眼瞪得跟牛眼一樣,道:“隨便編個理由,就說他得病死了報上去,小閣老會替咱們打圓場的。”

“唉,今時非比往日了。”路楷搖頭嘆息道:“小閣老也救不了咱們……”

“你太悲觀了吧,老路。”楊順不認同道。

“想想吧,一個小小的四品禦史,單槍匹馬來宣府,竟敢將地方文武一鍋端了。若不是後面有人撐腰,他敢嗎?”路楷陰著臉道:“除非他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