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零一章 敢為天下先(第2/3頁)

“你少給我在這打官腔。”趙貞吉怒道:“我不是要問你最後定什麽罪,我問的是,他夠不夠死罪?!”

“你放手。放開手再說!”萬采不是被抓急了,而是被他逼急了,這話怎麽能回答呢,無論怎麽說,都是麻煩一萬啊。

好在徐階為他解了圍,淡淡道:“大洲,放開萬大人,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徐老師的話不能不聽,趙貞吉只好放開手,憤憤道:“你們殺了楊繼盛,現在又要殺王忬。將來還會殺王世貞,我看你們是多行不義必自斃了!”

他話音未落,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道:“趙大洲,你說誰必自斃?!”

趙貞吉霍然回首,便見身穿尚書服飾的嚴世藩,扶著蒼老的嚴閣老,緩緩進了值房。

眾人趕緊起身,向嚴閣老施禮。嚴世藩哼一聲,將老父扶到頭把交椅上坐下,站在一邊怒視著趙貞吉道:“趙大洲,你把話給我說明白了,是誰要自斃?!”

面對著嚴世藩淩厲的眼神,趙貞吉不由想起此人的赫赫兇名,咽一口吐沫道:“沒說誰。”

“哼……”嚴世藩又重重哼一聲,目光掃過屋裏的眾人,最後落在趙貞吉的身上,冷聲道:“都是四老五十的人了,嘴上該有個把門的,誰要是再敢胡咧咧,老子撕爛了他的嘴!”

屋裏的氣氛登時凝滯下來,沈默料想到嚴世藩會很狂,卻沒想到這家夥已經狂得沒邊了。

再看嚴嵩,仿佛已經睡著了一般,任由兒子在那肆無忌憚的叫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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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凝滯了很長時間,才有內監過來道:“嚴閣老、徐閣老,還有萬大人、方大人,陛下召見。”五人便匆匆跟他出去……嚴嵩當然還是由嚴世藩扶著。

待他們一走,屋裏的氣氛登時一松,眾人一邊交頭接耳,一邊偷偷地望向被訓了個灰頭土臉的趙貞吉,只見趙老夫子面色鐵青,坐在那裏雙手緊緊抓著扶手,指甲都發白了還不自知。

沈默同情地看看趙貞吉,心中暗嘆一聲,他一點也不覺著,趙老夫子有什麽丟人的,至少他還敢說、還有正義感。只是實在沒有能力,跟嚴世蕃對著幹罷了,想到這,昔日對趙貞吉的憤恨,竟不由化為了烏有……

他正想著心事,邊上人吏部尚書吳鵬開腔道:“沈默,你明明是四品官員,為何服藍色啊?”

沈默趕緊轉過身來,抱拳道:“回太宰的話,下官已經從右僉都禦史轉為司經局洗馬了……”

吳鵬微微皺眉道:“我記得你還是僉都禦史,只是不再巡撫蘇松,沒有降你的品級吧?”

“哦,下官正是拿不準,所以才穿藍袍。”沈默笑一聲道:“現在有了太宰大人的認可,回去還回來便是。”

吳鵬看看他,沒有再說話。

等待了很長時間,看影子打開辰時末了,才有內監過來道:“沈默沈大人,陛下召見。”

沈默趕緊跟著出去,急匆匆走到玉熙宮中,進去後裏面還是老樣子——大夏天的關門閉戶,絲毫不透風,一進去便已經一腦門子白毛汗,也不知是緊張的還是熱的。

沈默跪在堂中,高呼萬歲,許久才有個淡然的聲音道:“擡起頭來吧。”

沈默一擡頭,只見正前方的須彌座上空無一人,倒把座後一幅素白的中堂凸顯出來,只見上面寫著一行瘦金楷書的大字曰:‘吾有三德:曰慈、曰儉、曰不敢為天下先!’這是嘉靖皇帝的禦筆,沈默原先便見過,只是此刻見了未免有些膽戰心驚。

兩側的四根大柱呈正方等距約有兩丈,左邊兩柱間擺著一條紫檀木長案,右邊兩柱間也擺著一條紫檀木長案,案上都堆滿了賬冊文書、八行空箋和筆硯。奇怪的是兩條長案後都沒有座椅,唯有右邊長案的上首有一個繡墩。

耳邊傳來腳步聲,他忍不住斜眼偷瞧,只見一雙軟底的黑布鞋,從帷幔後轉出來,淡淡道:“我們有幾年沒見了吧?”

沈默趕緊答道:“回陛下,自從嘉靖三十五年九月二十六,陛下對微臣諄諄教導後,便再未曾瞻仰聖顏,至今已經有四年零八個月了。”

“難得你記得清楚。”嘉靖帝呵呵一笑道:“起來吧。”

“是。”沈默趕緊爬起來,這才看到嘉靖皇帝穿著厚厚的九龍暗花松江布袍……也不怕捂出痱子來。面容與幾年前一般清矍,只是更加消瘦了。

沈默臉上露出了不自禁的笑容,這讓嘉靖帝很有些摸不著頭腦道:“你笑什麽?”

沈默眼圈一紅,趕緊擦眼角道:“微臣自分別後,日思夜想陛下的音容笑貌,而今見到陛下龍馬精神、更勝往昔,微臣……微臣是喜不自勝啊。”說著還真的流下淚來。

嘉靖帝縱使久經考驗,卻也被沈默這馬屁熏得暈暈乎乎,一時間有些感慨道:“朕沒有變,你也沒有變,甚好、甚好。”說著一指禦階下的錦墩道:“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