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六章 秋闈之伊人送我上戰場

做過幾場文會,便到了鄉試前夕,這時候考生們便需要為考試做些物質上的準備了。

前面講過,鄉試要考三場,每場都要考三天,而在這三天之內,考生中途不能走出號舍,所以考前的準備絲毫不能馬虎,否則進去後遇到狀況,可哭都沒地方哭去。

所以到了初六吃早飯的時候,老成點的吳兌終於忍不住道:“我說幾位兄弟,咱們是不是該采買物件,準備考試了?”

六人點頭道:“正該如此。”便七嘴八舌,議論該買什麽,孫鋌說:“筆墨紙硯、字圈燭台肯定少不了。”

吳兌笑道:“還要攜帶餐具、食品、門簾、號頂。”

“要門簾作甚?”陶虞臣奇怪道。

“沒經驗了吧?”徐渭哂笑道:“為了監考方便,那號舍是沒有門的,整個朝南一面空空如也,不禁利於考官監考,也方便蒼蠅、蚊子蜂擁而至。”看陶虞臣不禁打哆嗦,他嘿嘿笑道:“而且這個季節晴天烈日當空,雨天則大雨滂沱,你要是沒有遮擋,保準得蚊叮蟲咬、水深火熱,怎麽考試?”

諸大綬深有感觸道:“是啊,必須帶門簾,而且得是油布的。”

陶虞臣便笑道:“好吧,但帶‘號頂’作甚,難道那號房連個屋頂都沒有嗎?”

“有是有。”吳兌笑道:“可那號房年久失修,上雨旁風,架構綿絡,經常是外面下大雨,裏面下小雨,淋了人不打緊,濕了試卷怎麽辦?”

“可總不能帶個屋頂進去吧?”話比較少的孫鑨也忍不住道。

“咱們有福。”諸大綬笑道:“一百多年的鄉試下來,什麽問題都已經被前輩解決了……用一方油布,兩頭縫上竹棍,卷起來夾著便可入場,用時把油布展開,竹棍往墻上一撐,便是一個不漏雨的號頂。這玩意考具店裏現在便有賣的,不過幾十文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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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了‘居’的問題,話題便很快引到‘住’上,沈默問道:“號舍到底有多大?”

“蜂巢般大。”徐渭哂然笑道:“按說是寬三尺,深四尺,後墻高八尺,前沿高六尺。不過只有早年間的老號合乎標準,後來成化和正德年間兩次擴建,承建的地方官均偷工減料,私自縮小尺寸,使本就小小的號舍,廣不容席,檐齊於眉。諸位若是不幸入住這樣的號舍,只能當成一次磨煉了。”

沈默幾個從沒進過貢院的,僅聽聽便感覺渾身酸痛,脖子發麻,不由渾身冷汗道:“那可怎麽睡覺?”

“頭朝北頂著墻,腳朝南伸出號房。”徐渭笑道:“好在是八月考,凍不著人。”

“我有個問題。”孫鋌舉手:“難道要搬床進去嗎?那我可搬不動。”

“剛告訴你哥,前輩的智慧是無窮的。”徐渭翻翻白眼道:“你又發問。”眾人相處久了,感情極好,否則他可不會說話這麽客氣。

諸大綬笑著接過話頭道:“在號房裏有兩塊光滑溜溜的硬木板,叫號板……”

幾個菜鳥一起倒吸口氣道:“就是那傳說中,吃飯、睡覺、考試都離不開的‘聖板’?”‘號板’這個詞,在士子心中已經抽象化,甚至神聖化了,因為只有參加過鄉試的生員,才能一睹其真容。對於那些終其一生也不能進入貢院的士子來說,也就與這塊‘聖板’無緣一生了。

“不過就是兩塊木頭板罷了。”徐渭冷笑道。

“不過那東西用處太大了。”諸大綬笑道:“給你們分說一下,進去也不至於手慌腳亂。”四只菜鳥稱善,諸大綬便道:“在號舍的左右兩邊磚墻上,離地一尺五寸高和二尺五寸高的地方,分別留有一道磚縫,名叫‘上下磚托’。每塊號板是一寸八分厚,正好可以插在磚托裏。”

“如果將兩塊號板都放在下面那一道磚托裏面,合起來能夠鋪滿號舍,就變成了一張床,鋪上被褥便可在躺上去休息。若是不睡覺要答卷的話,就可以將靠外面的號板挪到上面的磚托上,便又變成桌椅了。兩塊木板而已,便可根據坐臥、寫作、飲食等不同需要進行任意組合,實在是讓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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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得準備吃的。”

“還有考籃……”

眾人正說的熱火朝天,鐵柱從外面進來,伏在沈默耳邊小聲嘀咕幾句,沈默嘴角掛起一絲微笑道:“我有點事情出去一趟,你們先列好清單,等我回來了一並出去采購。”

眾人笑道:“速去速回。”

沈默道:“沒問題。”便跟著鐵柱出去,就見不遠處的小橋邊,停著那輛熟悉的油壁香車,邊上還有輛蒙著油布的大車。

沈默登時感覺心情好了很多,便小跑著過去,身後的鐵柱趕緊勸諫道:“大人,沉穩。”

沈默瞪他一眼,平復下激動的心情,盡量慢點走過去,就見殷小姐掀開車簾,朝自己掩口輕笑,剛平復下去的心情,又變得一片火熱,三步並作兩步竄到車廂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