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雲詭波譎 第三二六章 商德重與辛驪桐(第2/3頁)

秦雷溫和笑道:“無妨,兩位恒心可嘉,經驗豐富,今年必能高中,一場夙願的。”

辛驪桐憤懣嘆氣道:“我等早不抱期望了,只不過就像塗兄弟說得,苦讀寒窗二十載,百無一用是書生。除了考試,我等還能做些什麽呢?不過聊盡人事而已,聽天由命罷了……”話語中有說不完的心酸苦痛,道不盡的疲憊無奈。

那商德重指了指辛驪桐道:“辛兄乃是我隴右的瑰寶、才高八鬥、滿腹經綸,十五歲便中了一榜解元,那‘十五能文西入秦’便是他的寫照。可憐十幾年下來,居然連個同進士都沒有博到,這能說明什麽?”說著激動地扣下桌面道:“非是學問不到、非是時運不濟、乃人禍也。”

秦雷溫聲問道:“人禍?”

商德重點頭道:“不錯,是‘人禍’,”說著微笑對秦雷道:“公子出身高貴,自然不曉得這些齷齷齪齪。還是不說了吧!免得汙了您的耳朵。”

秦雷知道他心有顧忌。朗聲笑道:“言者無罪、全當解悶,你盡管說就是。”

商德重這才喟嘆一聲道:“我大秦在前朝的基礎上。采用‘科舉’、‘征辟’、‘簡拔’、‘蔭補’四法並行取士。原本是太祖爺為了照顧到各個方面,讓平民庶族、高門士族、德高名士,以及功臣勛舊之家,都能為朝廷所用,出發點是極好的。”

秦雷知道他欲抑先揚,端起茶杯啜一口,微笑聽他繼續道:“但後三種乃是小道。終非征途,所謂‘縉紳雖位極人臣,不由進士者,終不為美。’若不是進士出身,就算做到宰相,也難免會遺憾的。”

辛驪桐點頭道:“是以但凡有一點可能,那些高門望族的子弟,也會設法鉆營個進士出身。只有實在無方時,才會屈就於後三種。而朝堂上清一色的進士出身,也會把他們視為異類,使其飽受歧視不說,更不可能‘位極人臣做宰相’了。”

秦雷也頷首道:“確實,五院六部之中。著紅袍以上者,無一例外,盡是進士出身。”

商德重面色陰沉道:“是以無論是名門望族、還是功臣勛舊、甚至是皇親國戚,都來擠這座獨木橋。”說著傲然道:“若是大家憑真本事做文章比六藝,學生不才進不了一甲,考個二甲還是不成問題地。”因著秦雷在此,他也不好對權貴太過非議。若是往常,早破口大罵‘公卿心如狗,尚書不要臉’了。

但這話雖沒直說,秦雷卻聽得明白。輕聲道:“我聽說權貴們把持科舉。一甲二甲似乎已經內定。但人數最多的三甲,不還是留給大家公平競爭嗎?”看了幾位舉子一眼。他又溫聲道:“既然進士都是內定地,文曲星下凡也考不中,那同進士也就沒什麽可丟人地了。”

誰知兩人啞然失笑道:“公子說得是老皇歷了,現在連三甲也有機關了。”就連一直未曾插言地方中書也苦道:“公子出身高貴,當然不用為五鬥米折腰,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而塗恭淳幾個卻一臉愕然,顯然並不知情。

秦雷奇怪道:“怎麽又扯到五鬥米折腰上去了?”說著與樂布衣對視一眼,樂布衣搖頭笑道:“不要問我,十八年前還不是這樣地。”

那辛驪桐聽了,拊掌嘆道:“這位先生一語中的,此等歪風便是這十幾年裏刮起來的。在下正好倒黴親歷了整個過程。”

秦雷苦笑一聲道:“看來又與我們丞相大人脫不開了。”

辛驪桐點頭沉聲道:“是極,二十年前地舉子進京趕考,就是沖著三甲去的,一年倒也能中個一二百人,出些六七八品的官員,但十八年前文丞相輔政後,這好事兒就一去不返了。”秦雷從麴延武那聽到‘同進士’時,記得他是瞧不起這個‘同’的,但在這些舉子口中,竟變成了‘好事兒’,可見雙方的差距有多大。

一提起‘文彥博’商德重便咬牙切齒道:“文賊得了一甲二甲的決定權,卻仍不知足,又把手伸向三甲。應試舉子若想及第,便要拜在他那幫爪牙的門下,卑躬屈膝、趨炎附勢,否則就要像我和辛兄這般屢試不中空白頭。”

辛驪桐聞言終於忍不住眼圈通紅,嘶聲道:“朝扣權貴門,暮隨肥馬塵。殘杯與冷炙,到處潛悲辛。”

聽了辛驪桐的悲鳴之音,商德重猛地一拍桌子,恨聲叫道:“文賊不死!國無寧日!我們這些稍要些臉面地,也就永遠沒有出頭之日!”

一聽‘文賊’秦雷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笑道:“哦?我怎麽聽說文丞相乃‘文壇泰鬥、百官座師’,是大秦讀書人最最尊敬之人呢?”說著望向樂布衣道:“對不對呀?”卻不想樂布衣竟有些走神。聞言‘哦’一聲道:“對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