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2章 招供(第2/2頁)

張春不僅幫不了手下官員什麽,還欠著他們一屁股債……這些年來,藩司衙門挪用截留地方的錢糧,早已經不知幾凡,是州縣虧空的一大因素。現在那些知縣知州知府的,天天坐在布政司衙門裏討債,弄得張春灰頭土臉,做夢都是天上掉錢,讓他把窟窿補上。

天上不會掉錢,地上卻有錢糧來了。就在這時候,張春被委任為轉運大臣,負責接收各地夏糧,然後發運到宣府去。眼看著幾百上千萬石的糧食就要湧到眼前,張春覺著這是老天爺幫忙,所謂天與弗取、必受其咎!他當然要想辦法雁過拔毛,趁機把窟窿填上了。

其實這也是官場的通例了,大概錢糧過手,沒有不揩下一層油的,只是這次張藩台的胃口忒大了點……他算了算,就算自己分文不取,要彌補全省的窟窿,打點京城有司,還得孝敬晉王,差不多得兩百萬石軍糧左右……大明朝米價大約是一石米一兩銀,但連年征戰造成的糧荒,以及山西不是產糧區,駐軍卻多,導致糧食供不應求,糧價能達到二兩五,兩百石折銀就是五百萬兩,才勉強夠用!

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通常揩油的名目是‘損耗’,‘損耗’最狠的海運,最高也不過兩成,但張春需要吞掉近一半的軍糧,這哪是什麽揩油扒皮,分明是吃肉敲骨了!

單純的‘損耗’,是遠遠不能敷衍過去的,張春必須要找到新的理由來吞吃軍糧。也是被下面人逼急了,也是利欲熏心,他想到了盤踞在廣靈縣的白蓮教劉子進,便故意派手下裝作白蓮教徒,投奔劉子進,並將官軍押運輜重的時間路線、兵力部署等要害情況透露給他。有了這些情報,劉子進自然有如神助,提前在險要之地埋伏好,備足滾石檑木、火油弓弩,官軍猝不及防,丟下輜重敗退回大同去。

當所有人都為官軍的失敗而難過時,張春張藩台卻在暗暗得意,因為官軍押運的糧食,全都丟給了劉子進,只能全數算作了損耗……在發運時,他便將賬目摻了水,賬目上發運的數量遠超實際發運的數目,現在軍糧被劫,賬目一筆勾銷,那賬實之間的差距,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這樣故意放水導致軍糧被劫的把戲,張春又玩了兩次,終於引起了太子的警覺,叫停了山西方面的轉運,勒令宣大兩鎮先剿滅盤踞廣靈的劉子進,待糧道打通再行轉運。至於未發送到山西的軍糧,緊急改為發往北京,由北京方面轉運……不過張藩台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

在整個案件過程中,張春張藩台一手遮天、瞞天過海,蒙蔽了很多官員,也有人察覺到異常,但看在張藩台按時歸還錢糧的分上,大都就不吭聲了。當然也有清醒正義之輩,如汾陽縣令趙常真,發現了張春的陰私勾當,並暗中將山西藩司截留的賬目記錄成冊,準備向朝廷告狀,卻被張春的爪牙發現,殘忍將其殺害……

這就是賀知府關於山西軍糧案的描述,它充分體現了一名老官僚推卸責任、挪移縫補的本事。在這份供詞中,焦點始終在張春張藩台身上,充分描述了張春犯罪的原因、詳細描述了張春犯罪的經過,讓觀者無不相信,他就是那個罪魁禍首、元兇巨惡!

至於晉王,供狀中幾乎提都沒提,這也符合藩王不得幹涉地方政務的旨意。而地方官員們的罪責,則被集中在虧空上,最多是對張藩台的罪行故意視而不見,但也可以理解。畢竟他們彌補虧空心切、又擔心重蹈趙常真的覆轍,丟了卿卿性命,有罪是有罪,但充其量只能算是情節較輕的從犯……

供狀還洗清了太子的罪名,期間太子並不是毫無動作,他數次想要改變山西的局面,只是因為鞭長莫及,以及調動不了軍隊,而效果寥寥……這對太子來說已經足夠,甚至是再好不過了。畢竟太子無能點,皇帝還能忍受,但太子過於精明強幹,對軍隊如臂使指,就是皇帝不能接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