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迷霧之島(7)

“良善家為什麽反遭天譴……作惡的為什麽反增永年……”

幽暗的街道裏, 傳出一聲哀怨的唱腔,余音在屋檐上環繞,久久不散。

穿著戲服的紙人緩緩站起來, 拂了拂濺上鮮血的水袖, 線描的眼珠子幽幽滑向眼角,面無表情地看向倒在它腳下的兩個男人。

它享受著這兩個獵物眼裏的恐懼,得意地翹起鮮紅的唇角。

片刻,繡花鞋輕而慢地轉了個方向, 踏著地上的血泊, 朝另一個街道去了。

紙人沒有發出一點兒腳步聲, 手裏的竹籃子一晃一晃,冒著熱氣的腎臟和齊根割下的人耳朵碰撞到一起,鮮血沿著縫隙滴落在地。

直到這抹身影徹底消失, 躺在地面上的兩個男人才敢動彈。

“昌哥!你怎麽樣了?”四萬深淵左耳被割掉, 猙獰的傷口還在流血,染紅了他的脖子和衣服。

“我快不行了……救我……救我……”計永昌比四萬深淵更慘, 他的後腰處豁開一個三十公分長的裂口, 裏面的腎臟已經不見了, 骨頭斷裂,裸露在外的組織正嘩啦啦地流血。

劇烈的疼痛讓他的臉白得像紙, 他連眼睛都睜不開,仿佛隨時都會暈過去。

“昌哥, 你不會有事的,只有一個腎也能活!我這就用道具給你療傷!”四萬深淵也疼得要命, 強撐著精神取出急救道具, 用在兩人身上。

計永昌臉上布滿冷汗, 虛弱地說:“能活, 但是會很痛苦。”

“你撐住!”四萬深淵眼圈一紅,哽咽著說:“這點傷,出了副本就可以被系統修復了。”

療傷道具很快生效,兩人的傷口迅速止血,計永昌的臉色緩和了些。

“昌哥,能站起來了嗎?天黑了,我們身上的血腥味太容易招惹臟東西了,必須趕緊回去,免生變故。”

“走吧。”計永昌在四萬深淵的攙扶下勉強站了起來,自嘲地扯了車嘴角:“只要能活著,一個腎算什麽。”

四萬深淵吸了吸鼻子,安慰道:“對呀,我們好歹算逃過一劫了,等明天就好了,明天……”

“落花滿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薦鳳台上~”

兩人還沒邁出第一步,身後突然又響起女人唱戲的聲音!

計永昌臉上的冷汗一層接著一層往外冒,聲音在發抖:“她、她、 她又回來了?!”

“聲音好像……不一樣。”四萬深淵手在發抖,他僵硬地回過頭,空蕩蕩的街道裏,飄著一只白燈籠,上面寫著血紅色的“冥”字。

燈籠的幽光投映在白墻上,拉扯出一個曼妙的紅色影子。

燈籠往前飄動,血影也往前走了幾步。

四萬深淵驚恐地瞪大眼睛,他咬咬牙,推開計永昌轉身就逃,落逃的背影十分倉惶。

計永昌摔在地上,再也無力爬起來,他渾身哆嗦著,用手摳著青石板的凸起,一點一點向前爬,恐懼的淚水模糊了眼睛,他機械地重復著:“不要過來、不要……放過我、放過我吧……”

“帝女花帶淚上香~願喪生回謝爹娘~”

又是一聲空靈的戲腔,和戲服紙人幽咽的唱腔不同,這個“女人”唱得更隨意,仿佛恰好來了興趣,所以哼唱兩句。

墻上的血影不知何時已經到了眼前,冰涼的手掌掐上脖頸,計永昌絕望地閉上眼睛。

“嘻……”

鮮血濺落在粗糙的墻壁上,一層疊著一層,像開出一朵朵悄然綻放的荼蘼花,巷子裏的慘叫聲逐漸嘶啞,最後只剩下一聲垂死的嗚咽。

白燈籠裏的火焰又旺盛一分,在空中微微一晃,不緊不慢地追上前方跌跌撞撞的身影。

“你逃不掉的……嘻……”

兩只烏鴉循著血腥氣而來,落在那具殘缺的屍體上,暗紅的眼睛盯著前方的白燈籠,撲棱了下漆黑如墨的翅膀。

“嘎嘎!”

在距離這條巷子不到一公裏的地方。

血腥味一樣濃烈。

散落地上的黃紙錢被陰風卷起,在半空中打了個轉,悠悠落下。

額前發絲被風揚起,鋒芒拔出插在紙人嘴巴裏的長錐,帶起的火光掠過眼眸,如同墜入深淵的星火,轉瞬即逝。

面目猙獰的紙人渾身抽搐著,從喉嚨升起的火焰迅速吞噬了它的整個頭顱。

鋒芒收起長錐,看向圍墻頂部:“下來吧。”

嘴裏叼著一張符紙的不能吃兔兔一躍而下,跌跌撞撞地停在鋒芒身邊,取下嘴裏的符紙,嬉皮笑臉地說:“這紙人鬼有點脆皮啊。”

鋒芒看著地上那堆灰燼,淡聲道:“傀儡而已。”

巷子裏突然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有那麽東西在走動。

“什麽東西?”鋒芒豎起耳朵,警惕地掃向四周。

“喏,一只老鼠而已。”不能吃兔兔揚了揚下巴,示意他看向垃圾桶前面。

一只碩大的灰毛老鼠蹲在雜物堆旁邊,不時發出刺耳的“吱吱”聲,油光水滑的皮毛在幽暗的光線下折射著細小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