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不得自由(第2/3頁)

相重鏡聽不到,更無法回應,神智仿佛墜入黑暗似的,緩緩失去意識。

突然,耳畔傳來一聲孔雀的鳴叫,相重鏡倏地張開眼睛。

孔雀破開漆黑雲霧,緩緩落在相重鏡手上,漂亮的眸子流下兩行清淚。

“主人。”

相重鏡垂眸漠然看他,道:“你已經做好決定了?”

孔雀道:“主人,地脈被三毒火焚燒,靈力中殘存的三毒能將九州修士化為受三毒操控的怪物,只靠您一人無法驅除所有三毒。”

相重鏡冷冷看他:“那你呢?”

孔雀喃喃道:“地脈不可毀,主人,我需要地脈靈力維持人形,我……孔雀不想一生任人玩弄取樂。”

相重鏡輕輕閉眸:“你也要離開嗎?”

孔雀痛徹心扉,沉默許久,不知想到了什麽,頷首道:“我不願化為凡物,除非主人對我用攝魂,讓我追隨於您。”

“攝魂?”相重鏡笑了,他伸出手輕輕撫摸孔雀華美的翎羽,柔聲道,“你不是不願受人玩弄,被操控一生嗎?若是如此,我同三毒有何分別?”

他擡手輕輕一震手指,孔雀展開羽翅,茫然看他。

相重鏡笑道:“走吧。”

“全都走吧。”

這是孔雀一生中最心不甘意難平之事。

他背棄了自小養他長大的主人,為了追求所謂的自由,展翅離開。

墜入回憶深處的相重鏡眼睜睜看著這一幕,隱約知曉攝魂已解,他當年被自己封印的記憶也已經徹底恢復。

同之前破碎的記憶碎片裏一樣,相重鏡的前世便是守護地脈的宗門宗主。

相重鏡自幼無父無母,自小便被當成下一任宗主被族人們撫育長大。

族人們待他極其嚴苛,相重鏡從來不得絲毫空閑,自小到大身邊只有一個名喚溯一的玩伴,除此之外皆是在無盡的功課和修煉中度過。

在相重鏡的記憶中,溯一是個極其有趣的人。

他雖修佛道,性子卻極其歡脫,成天變著法子哄相重鏡笑,就連孔雀也是他不知從哪裏尋來給相重鏡打發時間的。

三毒火第一次焚燒地脈時,十九歲的相重鏡已是宗主,他從高山之巔縱身一躍而下,從萬丈深淵直入地脈,以血築成法陣,將地脈深處焚燒的三毒火瞬間熄滅。

也是那次,讓本不服氣年紀輕輕的相重鏡做宗主的族人閉了嘴,不情不願尊他為宗主。

但兩年後,三毒火卷土重來,這一次相重鏡卻沒有像第一次那般幸運,他幾乎耗費了全身的血化成巨大的法陣,才堪堪將火熄滅,並用封印徹底將三毒火封印入地底。

等到溯一趕過去的時候,相重鏡已經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溯一慌張將他抱起,用靈力為他止血修復破碎的經脈。

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一縷殘存下來的黑霧悄無聲息爬上溯一的衣襟,緩緩鉆入他的經脈中。

自那之後,相重鏡便一直在養傷,他對溯一極其信任,地脈的後續清掃和封印全交於溯一去處理。

養傷的那段時間,相重鏡閑著無事教孔雀攝魂,孵龍蛋,剩余的時間全都在仰著頭看著墻外漂浮的柳絮。

溯一將尋到的溫養靈脈的藥端來給他,瞧見他一直盯著外面的天空瞧,笑道:“我每次來,你都在盯著那樹發呆,喜歡我給你種一棵?”

相重鏡攏了攏紅色鶴氅,懶洋洋道:“不了,我只是喜歡白絮。”

溯一將藥遞給他,道:“那白絮有什麽好看的,飄來飄去,煩人得很。”

相重鏡笑了,將藥一飲而盡,不可置否。

他自幼便活在族人為他安排的道路上,不能踏錯半步,仿佛被人操控的提線傀儡,永不得自由。

相重鏡喝完藥,將視線再次落在天空中如雪似的白絮上,他突然感慨了一聲:“真好。”

溯一挑眉道:“好什麽?”

相重鏡伸出手,隔空撫摸墻外翻飛的柳絮,眯著一只眼睛笑吟吟地道:“若是三毒火再次燒起來,我可能要以身殉道了。”

溯一身體猛地僵住。

相重鏡笑得沒心沒肺,死對於他來說更像是一種解脫,他似有些感慨地道:“下一世真想轉世成一片白絮啊,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就算被人踩在泥汙中,也好過被禁錮在一隅,不得絲毫自由。

溯一手指一頓,沉默看了他半晌,輕聲斥道:“胡說什麽。”

相重鏡悶笑起來。

突然,漫天白絮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占據相重鏡全部的視線。

接著,白絮散去後,面前已是漆黑一片。

漆黑的秘境中,剛剛破殼的小龍活蹦亂跳地在空中飛舞,在燭火照映下仿佛是一條綢帶,隨著風自由飛舞。

相重鏡坐在枯枝上,仰著頭呆呆看著,不知為何突然淚流滿面。

小龍在空中飛了好半天,歡天喜地地落下來,趴在相重鏡的膝蓋上,仰頭看著他的臉,疑惑道:“你怎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