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師尊即是正義

待明覺醒來時, 已經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他驚慌失措地尋出城去,聽到路人談論公主之死。

可他並沒有死,那麽死的人, 便只有代替他前去天鬥和親的小竹子。

明覺發了瘋一般,卻只能看見小竹子的屍體。

天鬥誤以為小竹子便是望月城的公主殿下, 為了羞|辱望月城, 他們將小竹子的屍體示眾。

她那麽瘦小,骨架都沒長開。

身上穿的喜袍松松垮垮的,並不合身。胸前破了個大洞,血早就流光了。脖頸處緊緊勒著一條繩索,將她吊在城墻上。

她的神明並沒有下界救她,一直到她死都不曾下界。

明覺光看了那麽一眼,當場便發瘋了。

可他終究只是肉|體凡胎,焉能與孔武有力, 野蠻好勝的天鬥為敵。

師徒四人不忍看下去, 皆滿臉凝重, 誰也不曾開口。

自這以後,明覺便消失在了眾人眼前。

阮星闌忍不住長嘆口氣, 眼前又浮現出一幀又一幀慘絕人寰的畫面,人間在戰火的洗刷之下, 宛如人間烈獄。

年輕的男子都被拉去當了壯丁,後來就連十一二歲的毛頭小子都不放過。

百姓家中只留老弱病殘,以及一些婦孺。戰火年月, 米缸都見了底,又值冬季,草木都未曾復蘇,便是想啃樹皮, 吃樹葉都吃無可吃。

總不能餓死吧。

他們想方設法尋到的東西吃盡吃空之後,如同死人一般,躺在屍堆裏苟延殘喘。饑寒交迫之下,他們開始生病,痛苦不堪。

因為饑餓,開始出現人吃人了。

尋些死得稍微周正些的死屍,生火架鍋,割肉燉湯。可饑荒還是持續在人間蔓延,到了最後,宛如野獸一般茹毛飲血。

沒了雪神的人間,一種極為陰毒的瘟疫悄悄在人間蔓延。

中瘟疫的人,初時只是有些咳嗽,慢慢就高燒不退,後來便咳血,身上長滿膿皰,到了最後,七竅流血而死。

傳染性極強,只要接觸,必定中招。

“照這個情形發展,不該是神袛滅絕,而是人族滅絕才是。”阮星闌蹙著眉頭,“上界到底是怎麽想的,難道真的不管人間的死活了?瘟疫如此厲害,倘若任由瘟疫在人間橫行,屆時生靈塗炭,豈不是更大的罪過?”

“可是大師兄,你有沒有想過,上界掌管冰雪的神明,只有雪神一人,他又因情所困,不得再度下界。如何阻止人間災禍?”林知意從旁輕聲道。

“若真是如此,那上界的心胸也未免太狹隘了,為了一點錯過,而造成人間生靈塗炭,怪不得神明身歸混沌了,身歸的……”

那個“好”字還沒出口,三雙眸子齊刷刷地望了過來。阮星闌張了張嘴,心想識時務者為俊傑,面前三人,慕千秋是天道轉世,也就是正兒八經的神明,林知意是人神之子,而鳳凰是火神的後人。

這麽一算,都是神族。而自己現在不過就是個平平無奇的魔君而已。

自古神魔不兩立,他罵到林知意和鳳凰身上,其實無所謂,罵就罵了唄,只要他心情不好,現在罵林知意是個狗比,誰又能說他什麽。可不能罵到師尊身上。

於是話鋒一轉,極生硬無比地改口道:“身歸的……太太太可惜了,真的。可惜到讓人心痛。”

“你這話,你說出來,自己不覺得心虛?”鳳凰嗤笑一聲,毫不客氣地拆穿他的小鬼把戲,“你不就是想說,神袛罪有應得!有什麽不敢說的!”

阮星闌老臉一紅,小聲否認:“我沒有,別胡說……”

“實話實說,看見人間如此,上界仍舊無所作為,我很失望。”林知意卻如此道,“看來先祖們身歸混沌,也不是毫無道理。”

慕千秋道:“上界欲懲罰雪神動情之過,必定饒不得明覺。明覺乃望月城皇室中人,恐怕望月城也難逃牽連。”

阮星闌一聽,細細琢磨,居然也有幾分道理的。

倘若雪神未曾與明覺發生一段情,雪神安安分分在人間收屍,阻止了瘟疫的發生。

明覺被送至天鬥,生死由命。最起碼人間不會如同今日這般,宛如人間烈獄。

於是阮星闌便道:“緣分本來就是陰差陽錯的相遇,然後一錯再錯,錯到無法回頭。明知情愛是罪惡的魔爪,仍舊滿腔熱血地撲過去任其折磨。其中滋味,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他是不曾後悔的。最起碼現在不會。

暗暗攥緊了慕千秋的手,阮星闌不動聲色地偷望了師尊一眼,恰好慕千秋也偏頭看他。

只一眼,便再無法將兩人分開了。

鳳凰聽罷,總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緩了許久才低聲喃喃自語:“那便願我永不動此情愛,不傷人,便也不傷己。”

眼前的畫面再度轉化,四人便回到了上界。

神觀燈火通明,金碧輝煌。神袛們的議論聲振聾發聵。在六根神柱中,雪神被圍困在結界中央,神情淡然,形容略顯狼狽,臉色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