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對簡時午不同了

天地間是一片暗沉之色, 山林間狂風驟雨,偌大的陵園小道上站著的幾個人心思各異。

暴雨傾盆而下,季遠生看著墓前少年有些單薄的身影, 心中酸酸漲漲的,血緣的聯系是一種很微妙, 很難以言喻的共情,季北川哭的時候他心中並沒有太多的觸動,但是沈成一滴眼淚都沒有留卻讓他心中感慨萬千。

季遠生走近一邊將傘覆蓋在少年的身前,一邊彎腰拉他:“別著涼,快起來。”

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沈成的身前像是一棵大樹為他遮擋住了風雨, 眼前的男孩比他矮了半個頭,身子完全被淋濕,有雨水順著濕答答的頭發從清瘦的臉頰滾落, 季遠生想伸手為他擦拭, 卻對上了那雙有些疏離警惕的眸子。

手在半空中停頓,季遠生將西裝口袋的絲帕掏出為沈成擦掉臉上的雨水,眉頭皺著, 有些生硬地責備:“怎麽把傘丟了,萬一生了病怎麽辦?”

旁邊的季北川暗喜, 父親這是在責備沈成嗎?

如果換成他現在肯定要惶恐道歉了,沈成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吧。

然而他預想中的場面並沒有到來,沈成說:“不會生病。”

季遠生剛要開口,就聽見面前的孩子垂眸, 淡淡的:“才只淋了這一會而已,習慣了。”

……

習慣了?

嘩啦啦的雨擊落在雨傘上,世界一片安靜,季遠生握著傘柄的手收緊, 愧疚如潮水般湧來,幾乎要將這個年近四十歲的男人心淹沒。

他感到些赧然,尤其是在自己的妻子墓前,沒有照顧好這個孩子讓他受了這麽多的苦難,如果今年他沒有回國,或許他們這輩子都會就此錯過,這個孩子是沈幼亭用生命換來的,自己的唯一骨肉啊!

季遠生脫掉自己的西裝外套,寬大的衣裳落在沈成的肩上,將少年包裹其中,衣服還殘余著人體的余溫,仿佛將風雨的冰寒排除在外。

沈成微訝地擡眼看他。

季遠生伸手幫他緊了緊衣裳,成熟穩重的聲音帶著些嚴肅的溫柔,這個男人同樣不擅長表達,只會生硬地說:“不管以前如何,如今父親在,就不會讓你再淋到。”

沈成沉默半晌,沒有動作,或者說,這是他第一次沒有排斥季遠生的接觸,有些乖巧地站在男人的身前,沈成生性要強,難得會有像是此刻展露出脆弱的時候,但越是這樣,越是讓男人心疼。

季遠生看著眼前孩子的烏黑的發頂,在寬大的外套下身形才更顯單薄,就算是表現得再堅強,再成熟,歸根結底也還是個14歲的孩子呢,男人低聲詢問:“要洗個澡才行,車子在外面,跟爸爸一起回去吧?”

雖然天地間的風雨依舊猛烈,但是此時此刻,這裏的氛圍卻和溫馨暖和。

然而,季北川卻跨步走過來,他過來的時候帶著一股寒意:“父親,我們現在就回去了嗎?”

季遠生敏銳地發現在他過來的時候,沈成的臉色變了。

季北川主動湊到傘的下面說:“我們一起回去?說起來我看李嫂在給你收拾房間了,回家後我帶你參觀一下吧,不過現在雨下得太大了車子應該開不了,先一起回旅館去吧?”

沈成沒有答應,甚至因為季北川擠到了傘下而退後兩步,和他們拉開了距離。

季北川微訝。

沈成:“別靠得太近,我們不熟。”

……

如此直白的拒絕讓季北川的臉都要扭曲了。

要不是為了能在這個家生活,為了不去那個窮鬼家庭,他真的不想忍了:“那你不跟我和父親一起回家,要去哪兒啊?”

話音落,後面傳來另一道聲音:“怎麽沒人,跟我們一起回去呀。”

季北川驚疑:“……你?”

簡時午打著傘過來:“我怎麽了?”

“可是沈成是父親的孩子,怎麽能不跟我們回家和你們一起?”季北川覺得自己是在替季遠生詢問:“這根本不對吧。”

小胖心直口快:“那不是你家,是沈成的家,也不是你的父親,是沈成的爸爸。”

季北川哽住,他下意識想反駁卻反駁不了,有些生氣地看向季遠生想讓他說兩句,卻發現季遠生並沒有出口反駁這一點,反而若有所思地看著沈成,在前面的十幾年中,他從未見過只忙於工作的季遠生對事業以外的人和事情這麽上心過。

簡時午看到沈成半個身子在外面淋雨,深呼一口氣擡頭對季遠生說:“叔叔,你只有一把傘,沒法給兩個人打,如果非要三個人走的話,會有兩個人同時被淋到,我覺得,你不能因為有一個人已經淋濕了,就認為他風雨不侵。”

說完,簡時午湊近了一些,把自己的傘往前面靠了靠,替沈成遮住有部分露在外面的身子,小胖的臉上滿是認真:“叔叔你當然可以永遠不改,但是他不能一直站在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