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苦戰堅城鳳雛殞命,兵分三路臥龍救急(第4/5頁)

張飛把手巾隨意搭在臉上,抖著胸脯悲哭;關羽握著手巾也沒朝臉上抹,雙手揉了又揉;趙雲卻似體會了諸葛亮之意,忙擦幹眼淚,坐正了身體。

“三位將軍!”諸葛亮沉住語氣,“哀心過甚,無補於事,如今危急存亡,請暫忍悲傷!”

“軍師!”張飛哭道,“讓我哭個痛快吧!”他在地上翻了個身,轉過背繼續哭,手巾掉在地上,也懶得去撿。

諸葛亮嘆息一聲,他起身走向關羽,又鄭重又沉穩地說:“雲長,主公已將荊州托付於你,望雲長暫守哀心,以大局為重!”

關羽慌忙掩淚,騰身而起:“軍師言重,關羽怎敢貽誤大事,縱是慘惻錐心,為護佑大哥基業,也當忍而不發!”

諸葛亮感慨道:“雲長深明大義,令亮感動。荊州為我方重鑰,望雲長恪謹守之,亮也相信雲長當不負重托!”

關羽拍著胸脯說:“軍師放心,關羽定當竭忠盡力,效之以死。俾得荊州不失,穩為基業,定不負大哥所托、軍師所囑!”

諸葛亮聽關羽說了一個“死”字,眉峰不經意地一彈,已生出一絲不悅,他沒有顯露異樣,語調鄭重地說:“雲長肝膽千秋,自當為守荊州不二人選。然荊州重地,需謹慎守之,亮不免啰唣叮嚀,請雲長銘記。東連孫權,北拒曹操,是為守土之本;持重用兵,擇賢相輔,是為守土之則。”

關羽雖覺得諸葛亮叮嚀繁縟,守荊州於他便像是護著一個不會跑遠的犢子,其實費不了太大力氣。可他不便拂了諸葛亮的面子,還是恭敬地說:“軍師囑托,關羽銘記。”

諸葛亮其實很不放心,他很想紮紮實實地再多吩咐兩句,又怕傷了關羽的自尊,也覺著是自己疑神疑鬼,守土之責一旦扛在肩上,關羽焉能不慎重待之。

他又走向趙雲,趙雲立刻起身一拜,做好了靜聽軍令的鄭重姿勢,諸葛亮滿意地點頭,說道:“子龍,我已定下入蜀策略,”他看看還在抽泣的張飛,“由翼德率先鋒部,直取江州,打開入蜀門戶,而後……”

他停了停:“我們兵分三路,南路由你率領,自江西而進,攻取江陽,北向犍為,自南面進逼成都!中路由我親率,沿涪江取德陽,直取成都!”

“北路,”他又看了一眼張飛,“由翼德統率,從墊江北上,直攻巴西閬中,自北兵臨成都!”

聽得三路大軍都劍指成都,卻不去解救處於危險中的葭萌關和雒城,趙雲微一鎖眉,小心疑問道:“軍師不欲救急火,反將兵力都揮向成都,雲不甚明了,望軍師賜教則個!”

諸葛亮莫測地一笑:“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若分兵救兩地,一則兵力分散,從荊州去葭萌關或雒城,關卡重重,未曾解危,便屢遭惡戰;二則深入腹地,戰線太長,輜重無法輸轉,若全軍進逼成都,足可敲山震虎!何況三路大軍分兵而略,皆有疑兵之勢,例如翼德所率北路便是麻痹葭萌敵軍,使他們誤以為翼德將率軍北上解圍,可大漲霍峻士氣,威嚇敵軍膽氣!”

“軍師高見,雲明白了!”趙雲心悅誠服地說。

“至於雒城,”諸葛亮思忖著,“若德陽攻下,則往西一路可暢通,我便親往雒城,以解主公之危。”

關羽見張飛還躺在地上吭吭戚戚地哭泣,走過去踢了他一腳:“莽漢,別像個娘們兒一樣哭哭啼啼,拿起你的丈八長矛,和軍師入蜀,去給士元報仇!”

張飛背對著他,肩膀抖得像在篩糠:“我不光是哭士元,我還,還哭你……”

“你哭我幹嗎?”關羽又飛踢他一腳。

張飛嗚咽道:“兄弟一場,如今我和大哥都去了益州,你卻守在荊州,也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見面,我難過……”

關羽震驚,他怔怔地很久都沒有動,刹那,像是壓抑的感情沖決了理智的堤壩,他一把抱起張飛,搖著他的肩膀說:“張老三,不許哭,你老是哭個不停,惹出老子的眼淚!”

他張開手臂,將他的兄弟擁在懷裏,瞬間,眼淚奪眶而出。

※※※

諸葛亮推開門,水晶似的陽光便趁機從空隙處溜進去。馬良正等在裏邊,身邊挨著的是馬謖,兩兄弟都被剪刀似的陽光切成兩半兒,一半光明,一半暗淡。

諸葛亮微微笑了一聲,馬氏兄弟見諸葛亮進來,齊整地起身行禮。

“孔明兄,我想入蜀。”馬良見到諸葛亮的第一句話便是一個醞釀很久的請求。

諸葛亮去文卷堆積的書案前坐下,一面翻卷宗,一面說:“那不成,你得留下來。”

馬良巴巴地說:“為何?”

諸葛亮靜靜地看著他,白羽扇輕悠悠地拂了一下:“荊州很重要。”

“我知道很重要,可是……”馬良為難地咂了咂嘴皮,“我想跟著孔明兄,這一直以來,我不都跟著你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