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心機不密關羽誤事,一朝得志劉備失言(第2/4頁)

“侄兒不敢敗壞父親基業……”劉封小聲地辯解。

聽劉封似有不服的怨氣,關羽驀地升起一股火:“你還沒敗?非要我一條條數出來麽?遠的不說,便是這半年以來,你幹了多少荒唐事?整日鬥雞走狗,不務正業,稍不合心,便任意笞打屬吏,我為你壓下去多少是非?若不是看在你父親面上,你早死了十次了。你還不收斂張狂,及時改正,若鑄成大禍,縱是你父親也不能饒了你!”

關羽的訓斥猶如打在脊梁骨上的長鞭,瞬間打得他肝膽俱裂,魂魄飛散。劉封又羞又氣,可哪裏敢回頂一句,憋著一肚子的委屈,還得溫順地伏低了頭。

“侄兒知錯了!”

關羽不肯相饒:“知錯便要拿出知錯樣子,立即動身去江陵,把侵占的民田還回去,挨家挨戶地給農戶道歉!”

劉封極不情願,他好歹是荊州牧公子,卻要低聲下氣去給鄉裏泥腿子道歉,跌了他的身份不說,也損了荊州牧府的威風。

關羽看出他猶豫,哼了一聲:“你不樂意麽?好,你不樂意,我便把訟狀呈遞給荊州牧公府,由得他們按國法處置!”

劉封被這番威脅噤得血脈倒流,斂出乖巧說:“侄兒焉敢不遵從叔父教誨!”

“還不快去!”關羽聲色俱厲地催迫道。

劉封被吼得直打哆嗦,他向關羽行了一禮,歪歪扭扭地跑了出去。

關羽的火卻還沒有消,重重一拳捶在案上,恨道:“孺子!”那一聲炸雷似的怒喝,驚得一直默然不敢言的修遠一顫,他躲著瞥了一眼關羽被憤怒燒得紅亮的臉,像窺見了雲深霧罩裏的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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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遠在門口偷偷地探望,諸葛亮已經醒了,臉色還有些發白,眼窩沉澱著駝色的翳,雙頰向下拉出的弧線勾勒著他的疲憊。他靠在床上出了一會兒神,到底閑不住,順手翻來一冊書,方看了幾行,擡頭間竟然一笑。

“修遠,你站門口作甚?”

修遠驚詫,這才發覺自己竟然不知不覺把門推開了,他摸摸頭,不好意思地笑笑,磨蹭著踱了進來。

諸葛亮瞧他神色有異:“有急事?”

修遠擺著手:“沒、沒有。”

諸葛亮是玲瓏心,尋常的一個眼神便能讓他捕捉出蛛絲馬跡,他正色道:“有事就說,不要隱瞞,若是耽擱了大事,你擔待不起。”

修遠支吾著:“也不是什麽大事……”他知道瞞不住諸葛亮,憋了一會兒,到底把關羽訓斥劉封的事情說了一遍。

“先生,你說這事算大事還是小事?”修遠小心地說,生怕自己是亂嚼舌根,在背後傳人小話。

諸葛亮重重地一嘆:“唉,關雲長,你好不顢頇!”

修遠一愕:“關將軍做錯了?他不該訓斥公子?”

諸葛亮緊緊一蹙眉,鎖緊的眉間流下幾道深壑:“該不該當眾訓斥公子,該不該不問情由便讓公子裨補錯漏,都另當別論。他最不該把孟達送來的公文拿給公子看,這是構人生嫌!”

修遠懂了,關羽急火攻心,忘記了要保護告密者。劉封知道孟達上書告他刁狀,那仇嫌便無可彌補地生成了。

“那怎麽辦呢?”修遠難過了,他以為自己沒能阻擋關羽,生出了幾分內疚。

諸葛亮向後微微仰靠,自語似的低聲道:“從此少相見,便可少嫌隙。”他探問地看住修遠,“還有別的事麽?”

“沒了。”

諸葛亮徐徐一嘆,忽而埋怨道:“不該這時病臥,一日不入公門,便出了差池!”

修遠聽諸葛亮責怪自己,也責怪起自己力量薄弱,不能為先生分憂,越想越愧疚,卻聽見身後門響,是黃月英推門而入,他便告了一聲退,悄悄出去了。

黃月英見諸葛亮要下床:“怎麽,又要出去?”

諸葛亮不回答,卻問道:“果兒怎樣了?”

黃月英莫可奈何地說:“你們真是父女同心,你病,她也病,她已好多了,睡著了,保姆陪著呢。我不放心你……我就知道你閑不住,剛好一點便要去搏命!”

諸葛亮柔聲道:“累你操心了。”

黃月英憂心忡忡地說:“果兒先天體弱,身子骨一向不好,小小年紀便成了藥罐子,我真擔心……”她戚戚地住了口,驀然轉過背去,悄悄地泣了一聲。

諸葛亮心中淒惻,他牽住黃月英的手,輕輕地將她攬在懷裏。

“孔明,”黃月英低低地說,“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你依我好麽?”

“你說,我一定依你。”

黃月英靜默著,似乎在醞釀言辭,她把臉貼著他的胸膛,仿佛在聽他的心跳,比一比那韻律是否和自己的呼吸一致:“我想給你納妾,你需要子嗣。”她說,聲音像微風,吹拂在他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