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逢惡敵,少年郎臨危受命

茫茫鄱陽湖無邊無際,寬闊的水面宛如漂起來的一面鏡子,粼粼波光映出幾葉扁舟,幾路行人。血紅的晚霞在極遠的地方漫漶,漸漸淌入了湖中,把大半個湖泊染紅了。

湖畔邊,滿臉橫著怨憤的笮融把一支箭鏃丟進鄱陽湖,惡狠狠地對湖水打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噴嚏。

他朝著豫章城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直娘賊!”

他和朱皓聯手趕走了諸葛玄,兩人在豫章城坐不暖席,他便“哢嚓”一刀砍了朱皓的腦袋,自己當上了豫章太守,可他的太守癮還沒過得幾天,一直冷眼旁觀的劉繇忽然率軍殺往豫章,三兩下打得他狼狽出逃,他這才知道自己成了人家借刀殺人的那把刀。他還在太守府的被窩裏做著千秋萬代的美夢,人家卻早在等著他睡夢中手起刀落。

不能就這麽算了,平白被人家當了棒槌,自己卻要吃啞巴虧,他受不得這種侮辱,倘若不能一報還一報,他便枉為人身!

“西城住著什麽人?”他閃出一個念頭。

“便是將軍上回趕走的太守。”身旁的副將回道。

笮融擰著眉毛苦思:“諸葛,諸葛玄是麽?他是袁術的人,風聞袁術有稱帝之心……”他猛地一擡頭,咬著腮幫子道,“立即發兵去西城,我要在他劉繇眼皮底下敲一番大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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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四起,跳躍的火仿佛利箭,射穿了天空的面孔,黑寂的夜幕開始淌血,孤冷的月亮在累累傷口停駐,皎白月光都被傷痕吞沒了。

豫章郡西城的一所宅院裏,一家人緊張地依偎在一起。昭蕙、昭蘇已是淚流滿面;諸葛均張著嘴巴,嗚嗚地哭著;馮安懷裏抱著一根手腕粗的木棒,緊緊地護著三姐弟;諸葛亮坐在門邊,胸脯微微起伏著,幾顆汗珠在鬢角悄悄地粘附。

叔父諸葛玄沒有在屋裏,他持了一把劍立在院子裏,被火染得血紅的月光拖著他的影子向後流淌,恍惚以為是他身體裏流出的血。

大門被人一腳踹開,幾十個手持鋼刀的士兵沖了進來,將諸葛玄團團圍住,一個臉如堆肉似的男人耀武揚威地邁步入門,大喇喇地喊道:“諸葛玄是麽!”

諸葛玄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你攻入西城不就是為了找我麽,明知故問!”

笮融哈哈大笑:“你果然有氣魄,敢對我發脾氣!”他去拉諸葛玄的手,“來來,你我又不是仇敵,何必兵戎相見,你先解了劍,我這裏備有好酒,你我做做朋友何妨!”

諸葛玄輕輕推開他:“笮將軍,要兵戎相見的是你,可不是我,你要和我做朋友,諸葛玄人微命輕,高攀不起!”

諸葛玄的諷刺讓笮融臉上的笑一僵,他幹幹地咳嗽一聲:“你這又是何必呢,我當真是來訪友,並無敵意。”

諸葛玄冷笑:“訪友?閣下以兵相逼,夜間擅闖門戶,有這樣的訪友麽,聞所未聞!”他把手一伸,“有什麽事快說,沒有就請出去!”

笮融又笑了:“爽快!我就喜歡你這樣的直率君子!既然如此,我便開門見山。”他清清嗓子,“我知道,諸葛兄受了委屈,”他捏著聲音嘆了口氣,“當初將你驅出豫章,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是受人指使,不得已而為之。我贊你是個人才,很想留下你,我還想勸服朱皓,求他將豫章太守讓給你,可恨劉繇小人,他勢要奪豫章據為己有,容不得良人,非要將你攆走。唉,我很為你痛心!”

“是麽?那我還得感謝你的好意。”諸葛玄冷冷地道。

笮融似沒聽出諸葛玄的奚落:“劉繇這人小肚雞腸,天生的不知好歹,你為他鞍前馬後,他卻翻臉不認人,真不是個東西!”他罵起劉繇來眼睛也睜大了,“不瞞你說,我也恨透了他!”

諸葛玄譏誚:“是他把你趕出了豫章,你失了利,才對他心生嫉恨吧。”

笮融尷尬地笑笑:“你我同心同意,你恨劉繇,我也恨他,我們是同仇敵愾。”

諸葛玄漠漠地說:“我不恨劉繇,我和你不一樣!”

笮融被搶白得一愣,他抖著雙頰不陰不陽地笑了一聲:“我說你們這些自詡君子的文士就是虛偽,心裏想的和嘴裏說的南轅北轍。老子就恨劉繇,老子心裏這麽想,嘴裏也大聲說出來,痛快,自在!”

諸葛玄不理會他,質疑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笮融神神秘秘地眨巴眼睛:“我的意思是,我們莫若聯手對付劉繇。”

諸葛玄一驚,他按捺住疑問,試探道:“怎麽對付?”

笮融儼然是思慮多日:“我知道你和袁術有舊交情,豫章太守一職也是他許給你的,我的意思是你北上連和袁術,請他出兵襄助,我們去收拾劉繇,打他個落花流水,奪回豫章。日後你做你的豫章太守,我做你的大將,咱們珠聯璧合,所向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