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三章 偷梁換柱

李清的府第依然在宣義坊的老宅,他從前的家人奴仆都已經散盡,現在各個房間一大半都住著軍士,他的家人和幾個從安西帶來的下人則住在後園的一個大院裏,這也是沒有辦法之事,李清得罪之人太多,他的家人必須實行最嚴密的保護。

李清回到自己府上時天已經黑盡,整個大街都空空蕩蕩,沒有一個行人,而他對面從前車輛排了長隊的楊國忠宅此時也是黑漆漆一片,已經換了主人,現在是兵書尚書韋見素的新宅,只不過韋見素還沒有來得及搬來。

李清的步伐開始加快,他已經近半年沒有看見家人,妻子、女兒、兒子、小雨,還有李驚雁,想到李驚雁,李清的心裏就一陣激動,倒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她生的一對兒女,李驚雁在入秋後便生下了一對雙胞胎,竟然是龍鳳胎,一個男孩一個女孩,據簾兒的信中說都長得極象自己,這讓李清又驚又喜,這是遺傳了他李家的基因,他的父親就是雙胞胎,沒想到到自己卻更進了一步,居然是龍鳳胎。

進了府門,沒有管家上來迎接,只有兩排軍士筆直地站著,一路走進去,也看不見一個丫鬟或仆人,還是一隊隊的士兵在交叉巡邏,偶然從某個角落裏忽然冒出幾個拎著強弩的軍人,弄得李清郁悶不已,這哪裏還是家,分明就是一座軍營。

一直走到後院,才勉強看見一個丫鬟迎了上來,這是妻子趙簾貼身侍女,跟了她多年,所以李清倒也認識她,可是她見到自己並不高興,臉上還顯得有些悲傷,李清的心中緊了一下,千萬別是家中出事了。

“青菊,家裏出事嗎?你怎麽這副模樣!”他向後看了看,緊張地問道:“夫人呢!她怎麽不來接我?”

“公子!你可回來了,簾兒姐已經病倒三天了。”李清一擡頭,只見小雨匆匆地趕來,她今年已經二十五歲,過去那個清澀、秀美的小雨已經消失了,她現在是另一種美,身材高挑而豐滿,神態裏總掛著一絲庸懶的笑意,可今天她卻很焦急,簾兒姐本來只是一次傷風,可過了幾天她的病勢竟漸漸加重了,不停地咳嗽,偶然竟咳出血來,請了很多名醫,大部分人都說這恐怕是肺裏的毛病,是受寒氣侵襲所致。

李清很少見小雨這麽焦急,他也不想再多問,撒開腿便向屋裏奔去,門沒有關,留了一條縫,從門縫中只見自己的女兒端著個小瓷碗,正一勺一勺地給娘喂藥,看見女兒弱小而懂事的背影,李清的鼻子不由一酸,眼眶漸漸地紅了,這些年他東征西討,欠家人實在太多。

李清慢慢推開門,妻子削瘦而蒼白的臉龐呈現在他眼前,她正躺在床上,一手輕輕撫摸女兒的頭發,目光溫柔地看著她。

忽有所感,母女倆一齊回頭向門口看去,只她的丈夫、她的父親正站在門口,臉上帶著微笑,可眼裏卻有淚花在閃爍。

“李郎,你終於回來了!”簾兒掙紮著要坐起來,可用力過猛,竟咳成一團,李庭月一面盯著爹爹咧嘴直哭,一邊慌忙給娘捶打著後背。

李清心中一陣痛楚,一把將女兒抱起,坐到妻子旁邊,一邊用臉頰緊緊貼著女兒的小臉,一邊輕輕給妻子捶打著後背,過了好一會兒,簾兒才慢慢停止咳嗽,她勉強笑了一下,伸手給丈夫拭去臉上的眼淚,埋怨道:“看你!堂堂的大唐右相,竟象個孩子一樣流淚,被外面的士兵們知道了,不笑你嗎?”

李清苦笑地搖了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時李庭月卻將藥碗端給爹爹,“藥快涼了,快給娘喂了吧!”

李清接過小碗,在女兒臉上親了一下,“這才是爹爹的乖女兒,以後爹爹不會再和你們分開。”

“李郎不要再輕易許諾了,月月可都記著呢!”簾兒拍了拍女兒小臉,讓她先去睡覺,李庭月卻眷念地望了一眼爹爹,明顯是不想走,李清摸了摸她的小頭笑道:“去吧!爹爹這次說的是真的,不會再和你們分開。”

得了爹爹的再一次保證,李庭月才念念不舍的去了,女兒一走,簾兒卻恍若變了一個人,她直勾勾地望著李清,忽然一頭撲進他的懷中,哀哀地痛哭起來,“李郎,我可能要死了,孩子可怎麽辦啊!”

李清緊緊將她摟住,堅定地搖頭道:“不會!你一向身體很好,可能是去年冬天你去大宛犒軍時落下了病根,只要細心調養,你絕不會有事,以後府裏的事情你盡量少過問,交給驚雁和小雨,你安心養病就是了。”

丈夫有力的胳膊和堅定的話語,無疑就是最好的藥,簾兒哀哭聲漸止,臉上露出了笑容,她索性象少女一樣撒嬌地躺在丈夫的懷中,不時伸手摸摸他的胡子,忽然她想起一事,對李清道:“驚雁已經生了孩子,你就應該給她一個名分了,雖然她從不提,可人家堂堂一個郡主,怎麽能委身為妾,也虧你也想得出,我記得你曾說過安祿山有二妻,現在你手握大權,這點小事誰還敢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