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五章 給李林甫拜年

正如高力士所言,李林甫罷相、楊國忠升右相一事,儼如一場官場大地震,瞬間便撼動了全國,楊黨無不歡呼雀躍,盡管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在除夕之夜發生,還是讓絕大多數人瞠目結舌,新年應是新氣象,但政壇上刮起的風卻不是清新的,不少了解楊國忠的老臣都暗暗擔憂,以他的能力和才智能帶領大唐走出窘境嗎?

輕蔑也好、嫉妒也罷,楊國忠主政已是不爭的事實,天剛麻麻亮,楊國忠的府前已經排起長隊,和昨日送禮不同,這一次皆是本人親自趕來,有消息靈通人士更是徹夜排隊,這情形倒有點象後世的安居房公開出售一般,不過,楊國忠府前的大路中間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屏障,所有的馬車皆靠一邊排隊,無人敢越雷池一步。

與眾多楊黨的激動和期盼相反,楊國忠本人卻極度沮喪,他將自己關在書房裏,一遍又一遍看那封李林甫的證據信,昨日這封信還價值萬金,可僅過了一夜便一錢不值,楊國忠就象美酒喝得太急,發現一只蒼蠅時已經進了肚子,不過,這只蒼蠅可不在他的肚子裏,而在安祿山的手上。

信飄然落地,楊國忠長嘆一聲,將頭埋進手掌裏,他現在唯一抱的希望就是安祿山懼他相國之威,巴巴兒將他的保證書雙手奉還,他回頭看了看沙漏,已經過去一個時辰,三子楊曉應該有消息了。

剛想到這兒,門外便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並伴有急促的低語,‘輕點!別傷著公子了!’楊國忠一驚,兩步趕上前拉開房門,只見幾個家人正將一副擔架小心翼翼下放,擔架俯身躺著的正是自己的三子楊曉,他緊閉雙目,臉色蒼白,趴在擔架上一言一發,楊國忠掀開他身上毯子一角,入眼便是大片殷紅的血跡。

“這、這是怎麽回事?”

他當相國第一天便出這種事情,這豈不是迎面一記耳光嗎?楊國忠忽然大聲吼叫起來,“是誰幹的?”

幾個家人面面相視,誰也不敢說話,這時,楊曉慢慢睜開眼睛,低低聲音道:“爹爹,孩兒無能,未能拿回書件。”

楊國忠急忙蹲下來,心痛地撫摩兒子的臉,“兒啊!這可是安祿山那狗賊幹的?”

“安祿山本人很客氣,他說沒有什麽保證書,可是我剛離開,街巷裏便沖出許多蒙面人,用木棍狠打我們!”說到此,楊曉的目光變得刻毒起來,他咬牙切齒道:“為首的那個人聲音很響亮,我聽得出,他就是安祿山之子,安慶宗。”

“安慶宗?”楊國忠慢慢站起身,他仍不相信地再一次問家人,“你們可聽清他的聲音?”

“老爺,確實是安慶宗。”一名額頭被打破的家人躬身道:“不僅是聲音,老奴還看見他摘下面巾,老奴覺得他就象、就象……”

“就象什麽?說!”楊國忠的臉色已經陰沉到了極點。

“他就象故意讓我們知道他是誰。”

楊國忠忽然明白了,這是安祿山在警告他,如果不照約定的事情去辦,他就將下手無情,昨天是李清打傷了他和長子、次子,今天又是安祿山打傷他的三子,下手更加狠毒,楊國忠只覺義憤填膺,自己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上之上宰相嗎?誰都可以收拾他,這幫混蛋不就依仗著手上有幾個兵嗎?

“李清、安祿山,咱們慢慢來,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知道我的厲害。”

想到此,楊國忠的腰忽然挺了起來,回頭對管家道:“可以開始了,就在大堂裏,每次放三個人來見我!”

……

排在楊國忠府前的隊伍終於慢慢地動了,幾十名家丁出來維護秩序,每次被放進三人,這時,對面李清的府門忽然開了,數十騎甲士簇擁著一輛馬車從大門沖出,靠路中的一些馬車下意識地向邊上靠去,眾人目光復雜地盯著馬車從自己眼前駛過,這就是當年的戶部侍郎,被貶黜出京,曾落為京中笑柄,但只事隔幾年他又成了一方諸侯,位更高權更重,一回京便對當朝最紅的權臣大打出手,讓眾人對他生出一種莫名的畏懼感,甚至包括隊伍中幾個李清的老下屬。

和安祿山骨子裏瞧不起楊國忠相反,李清心中對於自己這個老夥計的飛黃騰達卻充滿了警惕,這不是因為他是個多厲害的角色,恰恰相反,不管從權謀手段還是心機狠毒,他都遠不能和李林甫相比,李清擔心是他行事的偏激和卑鄙,當年他為謀自己的店竟不惜犧牲老婆的色相,以小見大,這種人一旦掌握大權,他極可能會罔顧大局,為一己之私而損害大唐的根本利益,事實也如此,歷史上安祿山造反,從某種角度上說就是因為楊國忠的一再逼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