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一章 矛盾激化

廢太子李亨的府第位於十王宅之西,緊鄰李琮的慶王府,自他從東宮搬來後,門前冷落,數月也難見一名客人上門,大門經年不開,早已銹跡斑斑,門房也是形同虛設,只有一名老邁的家人整日昏昏然坐在裏面,不知乾坤。

入夜,一輛馬車從西飛馳而來,漸漸停在台階前,馬匹吃累,不停打著響鼻,可馬車裏的人卻沒下來,一直等不遠處慶王府的家人回去後,車門才打開,走出一名清朗俊秀的年輕男子,卻正是廣平王李俶。

李俶慢慢走上台階,明日他就要出發去西域了,而且是萬裏之遙的石國,在臨走之前,他要來看一看自己的父親,門敲了半天才開,不需家人引領,他輕車熟路地穿過一道道院門,他來帶到父親的書房前,李亨已得到消息,早早地站在門口等自己的長子。

望著父親削瘦的身體,李俶的眼睛頓時紅了,他慢慢給父親跪下,聲音哽咽道:“孩兒不孝,已半年未給父親問安!”

“孩子,起來吧!”

李亨輕輕將他扶起,慈愛地擦去他眼角的淚水,微微笑道:“早過了弱冠之年,還象孩子似的流淚。”

“是!父親,孩兒明日……”

李亨拍拍他的後背,笑道:“我已知道,你臨走前能想到來看我,為父已經十分欣慰。”

這時一名胖太監快步走進院來,他就是負責記錄太子言行的監視人,名叫程振元,就是他的網開一面,給了李亨不少便利。

李亨快步迎上,順手從手腕上抹下一串珠子,悄悄塞給了他,“程公公,俶兒明日要走,我想和他敘敘父子之情,望你行個方便。”

程振元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他呵呵笑道:“原來是小王爺來了,不妨!不妨!王爺盡管自便。”說罷,他將珠子塞進衣袋,轉身走了。

李俶見父親還要向一個太監軟語相求,不由咬牙恨道:“這幫該死的閹賊,總有一天我會宰了他們!”

“算了,這個程公公人不錯,我還很感激他呢!”

李亨擺了擺手,拉著兒子的手笑道:“來!到書房來,為父有話對你說。”

李亨的書房十分簡潔,當太子時的書籍、擺設一樣都沒有,這表示他已和過去割裂得幹幹凈凈,自古以來廢太子的命運都十分悲慘,即使當朝皇帝不動手,後來的繼承者也都不會讓他活在世上,離開東宮後,李亨的大部分時間都在這個書房裏度過,這表示他在面壁思過,而另一方面也只有這個書房裏沒有監視者的記錄,其余場合,甚至他在內室行周禮時,也會有太監蹲在帳外仔細地聆聽,不過,這兩個月卻好多了,監視的太監換了、人數也減少了,還時不時出去辦點私事,給他多了一點自由。

關上門,李亨的笑容頓失,他向窗外看看,急道:“時間不多,我就直說了,俶兒,這次去西域關系到你將來的命運,你必須要知道皇上為何派你去西域?還有你在西域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請父親訓示!”雖然李俶的口氣依然恭謙,但眼睛裏卻閃爍著強烈的自信。

李亨默默注視著兒子,忽然覺得自己老了,他輕輕地嘆了口氣,他望著窗外,語氣中帶著無盡的蒼涼,“我自從離開東宮後,很多事情才慢慢品出味來,本來很多事情可以避免,但因我身在其中而無法看透,以至於淪落到今天。”

他忽然轉過身來,目光漸漸熱切,“可是你還年輕,一切都沒開始,此去西域,你名義上是取代李清的安撫使,可是你要記住,你其實只是皇上施的煙霧,皇上真正的用意是想用李清取代高仙芝,切記!切記!你千萬不可真掌了軍權,否則,你再無翻身之日。”

李亨重重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眼睛濕潤了,“我不想你再重走為父的老路,我希望你最後能爬上頂峰,去吧!李清是個人才,要好好籠絡他,將來有一天他會為你立下擁立之功。”

李俶心中感動,他緩緩跪下,鄭重地向父親磕了一個頭,仰起臉斬釘截鐵道:“請父親放心,此去西域,孩兒一定牢牢記住父親的教誨!”

……

‘征衣風塵化雲煙,彎弓射胡不知年’。

九月,西域的秋天份外迷人,天高雲淡,馬壯膘肥,天穹之上是無邊無際的蔚藍色,從真珠河到熱海,從石國到拔汗那,處處是成熟的金黃色,處處有豐收的歡笑。

一只肥壯的野兔在草中亡命奔逃,它身後三十步外,一匹斜刺裏沖來,馬上騎士彎弓拉箭,瞅準了野兔的奔跡,‘嗖!’地一箭射去,正中兔身,那野兔打了個滾,就此不動。

馬上騎士回頭揮手,高聲得意地笑道:“李清,你看我一箭斃敵,可比你三箭射鹿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