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〇一章 針鋒相對

李清催馬上前,向對面騎士拱手施了一禮,淡淡笑道:“羅闌公主,我們又見面了,你父親可在?”

這位英姿勃勃的少年將軍便是李清在朅師國見過的羅闌公主,今天她和石國的一些貴族一同出獵,正好在真珠河畔遇到了李清。

“我父親在王宮,李侍郎,你果然是講信譽之人。”雖然語氣平淡,但羅闌公主的眼睛裏卻閃爍著喜悅的光芒。

大食的使者已經到了近半個月,一直在石國活動,威脅利誘、挑撥瓦解,再加上石國正王車鼻施偏向於大食,使得大半的石國貴族都開始向西靠攏,莫賀都父女的處境十分艱難。

但李清的到來就仿佛撥雲見日,使羅闌公主一下子看見陽光,她驕傲地回頭看了一眼,在大旗之下,一個金盔金甲的年輕男子頓時臉色變得蒼白,他不由自主地和旁邊之人交換了眼色。

這時,李清才發現在大旗的另一邊立著一個老人,約六十出頭,他穿的衣服和短裝緊束身的突厥人完全不同,一身寬松的紅色長袍,仿佛一只長條形的布口袋整個兒套在身上,他長了一蓬灰白色的大胡子,正半眯著眼盯著自己,目光裏流露出一絲狡黠。

看來此人應該就是大食的使者了,李清微微一笑,遠遠地向他拱手施了一禮。

李清猜得沒錯,此人正是大食特使,哈裏發阿拔斯的叔父布杜,他來石國已經半月,名義上調解石國與拔汗那國的爭端,但事實他至今為止根本就沒有去過拔汗那國,所謂調解爭端,不過是個借口罷了,他來石國的任務有二個半,一是逼迫石國直接投降大食;二是試探大唐對大食東擴的反應;而另外半個任務是要為阿拔斯拿走石國最璀璨的寶石。

他見李清向自己施禮,也溫和一笑,遙搖向他回了個禮,雖然這個大唐的使者年紀尚輕,但他久歷人情,並不會因此而有半點瞧不起他。

但是,他卻發現了自己身邊的石國王子車多咄神情大變,眼中竟閃過一抹嫉恨,在旁人看來,王子臉色大變是因為大唐使者的到來,可布杜卻讀懂了這其中還有另一層意思,車多咄在嫉恨這個年輕的大唐使者,或許是因為羅闌公主表現得太過於喜出望外了。

布杜是只老奸巨滑的狐狸,他心念一轉,便想起了東方一個古老的故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他瞥了一眼車多咄,忽然低聲笑道:“他們看來很熟悉,莫不是羅闌公主在長安的老相識?”

“這些該死的唐人!”

車多咄狠狠地丟下一句話,向前飛馳而去,他馬鞭一指李清,極不友善地道:“王妹,此人可是你以前認識?”

他說的是突厥語,李清雖然聽不懂,卻從他眼睛看出了敵意,旁邊的段秀實卻懂一點突厥語,在李清耳邊低語幾句。

李清點了點頭,目光依然沒有離開布杜,不管是王子還是公主,不管是石國還是拔汗那國,都不過是棋盤裏的棋子,只有他和那個陰險的老頭,才是兩個弈棋的人,他李清可不是來爭風吃醋的。

他容顏一肅,挺直了腰高聲道:“我是大唐禦史,是安西、北庭兩鎮安撫使,受大唐皇帝陛下之命,巡視安西諸國。”

他舉起旌節,對石國王子厲聲道:“爾等是大唐臣屬之國,見了大唐皇帝節符,為何還高據馬上?”

不需要翻譯,九姓胡的貴族大多粗通漢語,李清的斥問字字清晰,聲聲入耳,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車多咄頓時清醒過來,他回頭看了看其他貴族,有的已經下馬,而羅闌公主是第一個跳下馬,正躬身行禮,再看布杜,卻別過臉去,不知其態度,車多咄萬般無奈,現在還不是和大唐翻臉的時候,他只得下了馬,極勉強施了一禮,臉色陰寒到了極點。

這時所有的士兵、隨從都下了馬,惟獨布杜和幾個大食的隨從還坐在馬上,顯得異常突兀,李清冷冷一笑,用旌節一指布杜,問車多咄道:“此人是何人?見大唐天使為何不下馬?”

“這……”

車多咄畢竟年輕,這種關系到國家安全的原則性問題還不會處理,他張口結舌,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時,布杜慢慢走上來,身子在馬上微躬,手輕輕按住前胸,用一口流利的漢語道:“我是哈裏發阿拔斯的叔父、波斯總督、大食國特使布杜。拉,請問大唐使者的尊名。”

“本人是大唐國姓,單名一個清字。”

布杜赫然動容,“你可是那個殺吐蕃贊普,後來封為戶部侍郎的李清?”

“正是在下!”

李清輕輕點一點頭,對布杜淡淡笑道:“特使不僅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而且對我大唐內政了如指掌,可謂用心良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