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七章 官從天降

鮮於仲通出使南詔已有數月,他的使命是說服皮邏閣出兵協助大唐一起平定滇東爨歸王(這個爨字實在難,以後就簡寫為寒),皮邏閣早有吞並滇東的野心,卻又趁機向唐朝討要物資,一番討價還價後,雙方終達成協議。大唐的戰爭機器迅速開動,李隆基遂派中使孫希莊、禦史韓洽、姚州都督李宓率兵三萬征討滇東,南詔也派大軍將洪光乘率二萬軍協助唐軍進剿,由於南詔在西川以南,李隆基又命劍南節度使章仇兼瓊總督此次戰役,一時間,章仇兼瓊權勢暴漲。

十一月中,鮮於仲通返回成都,連夜到章仇兼瓊府上匯報出使細節,夜已經深了,桌上的飯菜冷了又熱,熱了再冷,但二人依然躲在書房內密談,已經二個時辰過去了。

章仇兼瓊背著手慢慢在屋裏踱步,眉頭擰成一條直線,他眼中帶一絲憂慮。

“朝廷原本的想法是打算扶持南詔在南面牽制吐蕃,但照你現在的說法,我大唐現在的策略反而是讓南詔坐大,最後成為我大唐之患嗎?”

“是!屬下這次接觸皮邏閣,才發現其是一個極有眼光也極有手腕的梟雄,野心更大,他早就想吞並滇東,卻遲遲不動手,等待機會,我懷疑這次寒人暴亂,便是其在幕後挑唆,他最後火中取栗,坐收漁人之利。”

“那照你的想法,我們又該如何應對?”

鮮於仲通欲言又止,他想說借此次戰役的機會,名義攻滇東,而趁機滅了南詔,一舉解決心腹之患,可他嘴唇只動了動,最終沒有說出來,扶持南詔是皇上的一貫立場,若他的意見提出,豈不是否定了皇上幾十年來的南詔戰略,現在皇上已不象從前那樣納諫從流,若此話傳到他的耳中,極可能就是自己官宦生涯的結束,他能指出問題所在,已是不易,可要他再拿出解決的方案,這已經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在國家利益和個人前途之間,鮮於仲通猶豫良久,終於選擇了後者。

“我也不知,屆時再亡羊補牢吧!”

章仇兼瓊深深地盯了他一眼,心中暗暗一嘆,話題一轉,他又笑笑道:“上次仲通向我推薦李清,此人確實不錯,我已收他為門生,想趁最近手上有一點權力,再提攜他一把,你看如何?”

鮮於仲通見他不再追問,這才放下心來,可聽他後一句話,卻又微微吃了一驚,“兼瓊兄是想薦他做官嗎?”

“不錯!”

鮮於仲通點點頭:“如此,是李清的幸運,不過此人眼光和能力確實不錯,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章仇兼瓊卻微微一笑道:“這一點你倒說錯了,我之所以準備薦他做官,並不是看上他的什麽能力和眼光,而是他心中存的仁德。”

“仁德?”鮮於仲通一楞,“兼瓊兄可否能說得明白些。”

章仇兼瓊端起茶杯細細品了一口,方徐徐道:“這一次他將海家打得灰頭土臉,手段高超,確實讓人贊賞,但我更欣賞的卻是他的仁德,他沒有在雪泥裏放砒霜或是巴豆,直接致海家於死地,海家死不足惜,但百姓何罪,他又無償公開雪泥配方,讓無數貧賤小販得一謀生的手段,這就是他不同於一般商人的地方,所以他應該比一般商人走得更遠。”

“兼瓊兄說得不錯,在儀隴的時候,我就擔心他久涉商海,早晚會步入歧途,現將他從商海裏拔出來,倒是一件好事,我願與兼瓊兄聯名薦他,只是不知兼瓊兄準備薦他何官?”

章仇兼瓊把玩杯蓋,突然淡淡笑道:“我準備薦他為義賓縣主簿。”

……

義賓縣是今天宜賓的一部分,也是岷江的最後一站,岷江往下走便注入了長江,在兩江交匯處則是南溪縣,南溪縣是南溪郡的州治所在,地理位置險要,經濟發達,人口眾多,相對而言,義賓縣則象一個年長色衰的小妾,俯首在正房南溪縣的臉色之下過活。

義賓縣也有一個碼頭,但它仿佛就是大公園旁邊的小綠帶,大多數商船、客船都不在此停靠,徑直去下遊的南溪縣,或直接轉船上了長江。

但這幾天,義賓縣碼頭卻異常繁忙,碼頭上的貨物堆成山,隨處可見挑夫、纖夫以及打雜搬運的苦力,少說也有上萬人,這些都是從鄰近各縣臨時征集的民夫,但更引人注目的卻是軍人,一隊隊士兵在碼頭上來回巡邏,臉色嚴峻,灰黑色的鐵甲在陽光照射下閃著冰冷的光芒,整個碼頭一帶戒備森嚴。大唐帝國征討滇東的戰役已經打響,南溪郡成為這次戰役的後勤大本營,從劍南各地調集而來的物資正源源不斷運來,南溪縣已經不堪重負,於是便將部分物資轉到了義賓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