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三章 長安!我總有一天會回去的

張相文在唐成面前再隨意不過,他將這座皮帳四下都瞅了一轉兒後坐下了身子撇著嘴道:“這些奚蠻子雖在別的吃穿住用上跟咱唐人沒法比,但要說擺弄帳篷著實是好手,本還擔心大哥天寒地凍的守在草原上住著難受,現下看看除了悶氣些之外其它的倒還不錯,如此以來,我這回去後在嫂子面前就好回話了。”

唐成與留在龍門的鄭淩意及媯州懷戎城內的父母都固定著書信往來,是以對鄭淩意的情況並不生疏,按其原本的想法是等正事談完再順便問問,此時聽張相文主動先提到,遂也順勢問道:“你嫂子每次給我來信時都是報喜不報憂,現在倒是正好問問你,她在龍門究竟如何?”

唐成的問話出口之後這才想起來自己每次給鄭淩意去信時何嘗不也是報喜不報憂,素來都是只撿好話說,至於危險辛苦什麽的可是半點沒提。單就這一點上來說夫妻兩人還真是心有戚戚。

“嫂子真是個好嫂子,這段時間我承她的大情了,城外東谷裏兩萬多唐人百姓要蓋房要搬遷,這得多瑣碎多耗心神,若沒嫂子在那邊支撐著料理的井井有條,我這剛接手縣務的就是手忙腳亂也照應不過來,要說累是真累,但瞅著嫂子的氣色倒不算差,精氣神兒也足。”張相文說到鄭淩意時臉上恢復了正色,字字句句確乎是出自真心,“大哥就是大哥,找來的嫂子都不同凡響,別看嫂子是個女人家,要論現如今在東谷百姓中的威信,我是拍馬都趕不上的。”

“漢樂府裏的《木蘭詩》你也是學過的,誰說女子就一定不如男。”唐成斜靠著身邊的小幾坐的更舒服些後笑著道:“只要她精神好,累就累些,若是強拘著不讓幹事,她就是人歇著也難受。”

“嘿,大哥這話怎麽跟嫂子前些天跟我說的一模一樣。”張相文又沒了正形兒,嘿嘿笑著,“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意在流水,大哥跟嫂子還真是高山流水,知音同心……”

看到張相文這樣子,唐成不由得又想起鄖溪縣中兩人剛認識時的樣子,那時候這家夥就是個沒正形兒的憊懶,現在這麽長時間過去依舊還是如此。

唐成想起這些,再看看沒心沒肺笑的正賊的張相文,心底油然生出一股暖意來,物是人非,數年以來隨著他身份的變化,身邊人面對自己時或多或少都跟著有了變化,即便是關系親近如唐栓都免不了,說來說去身邊沒變的似乎就只有這個二弟。

這個張相文,實在是值得一輩子深交的知己呀!

心中這般想著,唐成擡起手擺了擺笑罵道:“你嫂子也不在這,拍馬屁的話就不要再扯了,說正事吧,嗯,你這次為什麽過來。”

扯淡的話說完,張相文哈哈一笑後臉上遂也恢復了正色,“我這次來是當信使的。”

“信使?”這回答可真夠意外的,唐成的身子往前傾了傾,“誰?”

“長安東宮的張亮,張明之大人。”張相文起身給唐成續了一遍酒,“張大人寫信的時候想是不知道大哥究竟在饒樂何處,是以就傳到了我這兒代轉,一並給弟弟也來了一封。”

張亮!聽到這個唐成還真有些納悶,好嘛,要說沒動靜兒就一點動靜沒有,不想了的時候吧,卻又接二連三的來。剛剛才看完太子給賈子興的信,轉眼張亮就又蹦出來了。不過既然有張亮操心著這邊的事情,天成軍盡可以一並料理,李隆基怎麽又會親自出手?

端起酒觴抿了一口,唐成略一思忖後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張亮雖然是太子心腹,但現如今的職品卻算不得高,若是以他的名義給賈子興寫信,怕是不僅收不到預期效果,反而會弄巧成拙。

“他說的什麽事?”

“密封著的,這還得大哥自己看。”張相文說著從貼身處掏出一封信箋來。

唐成接過信箋後卻沒就看,隨手將之放在身邊的小幾上後向張相文問道:“你說他給你的也有信?上面說的什麽?”

張亮將觴中溫酒一飲而盡後,也沒用手巾把子,就手抹了抹嘴角的酒水,“三頁紙說的就是一條,讓我這龍門縣令務必竭盡所能保住大哥及家人的安危,說是只要能完成這個任務,即便是龍門縣讓奚人燒個幹凈也不礙我前程。”

當日張相文前往長安考法科的事情唐成就是找張亮居中幫得忙,對他與張相文之間的關系張亮是再清楚不過的,他這封明面上寫給二弟的信怎麽看都有項莊舞劍的意思,但饒是如此,唐成心裏還是又覺得好受了幾分。

畢竟這世上沒人在勞心勞力之後還想被人當了棄子。

“他倒是大方得很!”唐城嘴裏嘀咕著拆開了張亮的信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