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6章 痛打落水狗

因為安慶緒已經稱帝的緣故,盡管叛軍已經沒有能力在鄴郡也造出一座如同洛陽宮那樣富麗堂皇的宮殿群,但哪怕是為了軍心士氣,鄴郡太守府還是經過一番整修,正堂之中的很多擺設,全都是當初從洛陽敗退時裹挾的珍品,甚至居中還有像模像樣的寶座龍椅。只不過,這樣笨重的東西當然不可能從洛陽專門帶到此地,而是嚴莊強征城中能工巧匠制造的。可安慶緒只用過唯一一次,其他的時候都躲懶不肯見文武。

此時此刻,沒有來得及逃亡就被渾釋之俘虜的嚴莊和高尚衣衫襤褸,形容狼狽。見杜士儀背著手若有所思地站在這張寶座之前,高尚想到自己給安祿山當了多年掌書記,甚至還跟著這位恩主豁出去叛亂了一場,到頭來卻落得這麽個下場,心底極其灰心喪氣。而嚴莊卻不由得記起了近日的那些傳聞,從杜士儀不聲不響就平息了漠北之亂,率兵抵達靈武,隨即和朔方節度使郭子儀合兵一處,奉天子從馬嵬驛返回解圍長安,到如今的收復洛陽,直逼幽州。

光是從結果來看,仿佛沒有什麽問題,可若是從過程來看,問題就大了。因為從一開始,杜士儀就是未奉詔就擅自行動,如今這個元帥恐怕也來得極其成問題。若是在承平時期,這和安祿山叛亂有什麽兩樣!可安祿山卻是千夫所指為叛賊,杜士儀卻人人稱道為名將,這不止是成王敗寇,而是說明杜士儀心機之深,簡直令人膽寒!

可想歸這麽想,嚴莊盤點了一下杜士儀身邊那些來來往往的那些幕佐,確定並沒有什麽以出謀劃策聞名的謀士,他不禁在心底迅速算計了起來。見杜士儀甚至又圍著那寶座轉了一圈,他便卑躬屈膝地說道:“安賊叛亂,我等只是因家眷妻小全都在其手中,受其脅迫,這才不得不效命於他。如今元帥率天兵平叛,救我等於水火,罪臣和一家老小全都得以保全,特在此拜謝元帥的大恩大德!”

嚴莊說完此言,立刻毫不猶豫地雙膝跪倒匍匐於地。他可以這麽厚顏無恥,高尚卻畢竟曾經是幽燕名士,被安祿山征辟為掌書記之後也素來清高,此刻萬萬說不出這樣不要臉的話來。可是,安祿山一死,他就成了無根浮萍,差點就被人扔在洛陽不管,又哪裏真能夠硬骨頭?想到自己後頭還有家人親友,他只能長嘆一聲屈膝跪地,卻是一聲都沒吭,因為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安慶緒還沒押來?”杜士儀並沒有理會嚴莊,頭也不回地問了一句。

“回稟元帥,渾將軍已經親自將安慶緒押在堂外。”

“把人帶進來……等等!”杜士儀見那答話的牙兵正要出去,突然又將其叫住,一手指著那富麗堂皇的寶座道,“將此物給我扔出去,在太守府門口給我當眾燒了!另外,繳獲所有的偽燕旗幟等物,也一並給我在那兒燒了!再告訴全城百姓,但凡在叛軍占據鄴郡期間,有殺人奸汙劫掠等事的,可先行到裏長處登記。等我委任安陽縣令及鄴郡太守之後,將命他們立時督辦!”

聽到杜士儀剛剛還在嘖嘖稱奇地打量著寶座,可轉眼間就要將其和叛軍軍旗一塊燒了,不敢擡頭起身的嚴莊輕輕吸了一口氣,知道自己對杜士儀的了解還是太少。畢竟,這位大唐名臣遠遁安北出任大都護,淡出他的視線實在是太久了!最讓他惶恐難安的是,杜士儀根本沒有理會他,對深悉上位者性情的他來說,那種無視的態度比疾言厲色痛罵他一頓,甚至如安祿山那樣痛打他一頓更糟糕。

因為那意味著對方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

幾個牙兵合力將那寶座擡出去的時候,渾釋之也已經推推搡搡地把安慶緒給趕上了堂。這位才當了幾日天子的大燕皇帝此刻被五花大綁,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看上去比嚴莊和高尚還要更加狼狽。當渾釋之一腳直接踹在了他的膝蓋彎上,把人踢得直接撲通倒地,卻只聽安慶緒在慘呼之後卻又大聲叫道:“士可殺不可辱!”

“士可殺不可辱?笑話,似你此等無君無父之輩,竟然還有臉自稱為士?來人,給我先掌嘴二十,讓此獠知道什麽叫做禮!”

聽到杜士儀這話,一個牙兵正要上前動手,渾釋之卻沒好氣地擺手把人給趕跑了,這才親自撩起袖子笑道:“元帥,之前被這麽個跳梁小醜耽誤了這麽多日子,我這口氣還沒出夠,讓我親自動手解解氣可好?”

見杜士儀莞爾一笑,算是默認了,渾釋之登時大喜,他面露兇光,一把揪住安慶緒的領子,蒲扇似的巴掌便沖著其嘴上頰上用力扇了過去。不過幾下,安慶緒便已經嘴角溢血面頰高腫,等整整二十下打完,他被渾釋之隨手扔在地上時,不但頹然吐出了幾顆大牙,整張臉也已經腫的如同豬頭似的,再也沒有半點人樣。面對這一幕,嚴莊高尚無不駭然,心裏更加惴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