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0章 安西傳大捷

同樣一沓稿子,並不僅僅只出現在李林甫面前,戶部侍郎兼禦史中丞楊慎矜,右相陳希烈,禦史中丞王鉷,戶部郎中楊釗……但凡長安城中有頭有臉的,在最初的不以為然之後,全都漸漸正視起了這一篇突然冒出來的《楊氏春秋》。而當這樣一篇東西送到安北牙帳城中杜士儀案頭時,已經是時隔一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在這一個月中,王鉷舉發楊慎矜私藏讖書,陰謀復辟,楊慎矜舉發王鉷私交匪類,圖謀不軌,官司直接打到了禦前。震怒非常的李隆基立刻下令徹查。可就在這之前,常常親自辦這樣大案的羅希奭已經被李林甫授意去嶺南,處死正在流配之中的韋堅以及韋氏其他人,至今還未回來,這樣一樁案子竟是落到了禦史大夫裴寬手裏。

作為挑起事端,意圖把楊慎矜拉下馬的始作俑者,李林甫本打算讓王鉷來審理楊慎矜的案子此案,對於楊慎矜竟然拿出不少實實在在的證據,反過來把王鉷一塊拉下了水,他竟大為始料不及。於是,他思來想去,唯有舉薦了楊釗作為裴寬的副手,處置這一樁一下子牽連到兩個禦史中丞的大案。

此時此刻,陳寶兒就忍不住說道:“還真是狗咬狗,一嘴毛!李林甫難道就不明白,此次楊慎矜和王鉷很可能一個都保不住,而楊釗趁著這件事迅速崛起,再加上後宮的幫助,異日他還是有可能養虎為患?”

杜士儀把這一篇才連載了一半就斷頭的小說往身前的桌案上一扔,隨即對前來稟報這些消息的陳寶兒以及張興說道:“李林甫這次是沒辦法了。他之前自以為既然一時半會奈何不了我,那就不如先對東宮黨窮追猛打,斬草除根,他卻不想想,他身邊這些人都是野心勃勃之輩,根本不講忠義,稍有差池就會反噬自身,哪裏是那麽容易節制的?如果楊慎矜只是傻乎乎的一無所知也就罷了,可他既然知道王鉷竟是早就對他懷恨在心,怎麽會束手待斃?要死也得拖一個墊背的!至於楊釗,他靠著宮中那位楊淑儀,確實對楊慎矜和王鉷的位子垂涎已久了。看著吧,有了這樁案子,李林甫簡直是給自己找了個對手!”

聽到杜士儀輕蔑不屑地提及李林甫的這些黨羽,張興和陳寶兒全都異常贊同。李林甫決不能說是無能之輩,楊慎矜、王鉷、楊釗、羅希奭等人亦然,可有道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正人君子怎麽會甘心為李林甫爪牙?

“大帥,那長安城內如今這般亂象,就全然不管嗎?”

“當然不管,與我何幹?”杜士儀無所謂地笑了笑,見張興欲言又止,他便出口說道:“奇駿直言無妨。”

張興知道陳寶兒幾乎就相當於杜士儀的半個兒子,當下也不避對方,鄭重其事地說道:“大帥這些年功勛彪炳,前次若不是讓郭子儀為主將,仆固懷恩為先鋒,攻打回紇,只怕陛下一定會頭疼大帥的封賞。漠北如果安寧,日後誰來鎮守安北牙帳城都無關緊要,大帥很可能會被召回朝中;而若是漠北不安寧,難免又會有人覺得大帥這些年白費功夫。更重要的是,一旦李林甫失勢,只怕陛下就要擔心,大帥功高震主了!”

這話說得犀利入骨,陳寶兒亦是深有同感。他是杜士儀的第一個弟子,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單獨說可以,當著別人的面,他卻仍不免心存警惕。可既然張興起了個頭,他也就跟著說道:“是啊,既然大帥之前舉薦了裴大夫,何不讓裴大夫作為大帥的喉舌……”

“我都不是當年那個仗義執言杜十九了,還指望裴寬如同年輕的時候那樣愣頭青?他油滑不下於我,躲過裴敦復的那次暗箭後更是學乖了。你看著吧,既然有楊釗在,他就樂得當個撒手掌櫃,橫豎王鉷也好,楊慎矜也好,在朝中樹敵無數。他若是真的作為我的喉舌,陛下容得下?”

見陳寶兒頓時啞然,而張興則依舊是憂心忡忡,杜士儀便無所謂地說道:“該來的總是要來的,你們也無需太擔心。明年漠北各部使臣齊齊朝天子,我也不免要同行。這一次大約會碰上王忠嗣還有安祿山,我們三個加在一塊,節制六鎮,到時候才是見真章……”

杜士儀這話還沒說完,屋子外頭突然傳來了龍泉的聲音:“大帥,安西大都護府的家書!”

來自安西大都護府的家書,不是杜廣元就是姜六娘。杜士儀知道此前高仙芝奉命征討還是難逃被吐蕃吞並命運的小勃律,杜廣元亦有隨行,奈何西域太遠,小勃律則更是在重重雪山包圍之中,說是斷絕消息也不為過。所以,他立刻精神一振,高聲叫道:“拿進來!”

等到龍泉大步進了鎮北堂,杜士儀當著張興和陳寶兒的面,三下五除二裁開了那封幾乎沒有任何保密措施的信,隨即就看到了姜六娘那娟秀的字跡。一掃過後,他便大笑了起來:“高仙芝還真是好本事,竟然就只憑那麽一點兵馬,做到了別人不可能做到的事。他此次一成功,只怕是夫蒙靈察那節度使的位子就坐不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