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8章 調兵遣將

要打仗了。

李琚還只是靠預感,但對於漠北的四大強部,以及那些和安北牙帳城關系緊密一些的小部族來說,這不是預感,而是事實。對於杜士儀命人飛馬傳遞的大唐天子旨意,同羅之主阿布思和仆固之主乙李啜拔在吃驚之余,雖也有些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意思,可畢竟骨力裴羅和他們談不上交情,兩人自是各有盤算。他們的長子如今都在安北大都護府效力,較之回紇以及葛邏祿兩部和杜士儀更顯親近,因此相繼派使節去見杜士儀。

如今安北大都護府所轄,有仆固、同羅、回紇、葛邏祿在內的金微、瀚海等四大羈縻都督府,此外還有眾多附庸安北牙帳城的羈縻州,既然是大唐天子下令征伐,他們自然要盡到臣子的責任,比如說……出兵。至於出多出少,這就是他們急於想要從杜士儀口中掏出的一句實話。

而杜士儀本人,此刻卻還沒有趕到安北牙帳城。因為他是從河東出發,隨行的是段廣真以及河東萬余兵馬。盡管只跟隨了杜士儀不到兩年,但段廣真是杜士儀在代州時從一介西陘關旅帥提拔起來的,一步一個腳印成為朔州太守。因而,對於杜士儀出河東後,突然消失的那兩天,段廣真不但根本一句都沒問,而且對軍中隱瞞得死死的。直到眼看快要和郭子儀會合,那個替身很可能瞞不住了,他方才漸漸焦躁了起來。

就在他急得火燒火燎之際了,心腹親兵報來了一個消息,前去各部傳諭的安北大都護府牙兵全都回來了,他總算松了一口大氣。等到夾雜在牙兵之中的杜士儀出現在他面前,趁著夜晚方才換了衣裳,替換了那個放在軍中的替身,段廣真方才忍不住問道:“大帥到底是去哪了?”

“我當初在雲州時,曾經收留過因為契丹之亂,而被趕出奚族故地的度稽部等三部,如今奚族遭到安祿山頻頻攻伐,度稽部俟斤吉哈默已經率眾西遷。而範陽平盧節度使安祿山乃是李林甫的私人,故而,我少不得布置人去應對幽州那邊的動態。事已至此,我和李林甫已經勢不兩立,我可不想正在征伐的節骨眼上,被人在腰眼上捅一刀。”

吉溫在雲州構陷杜望之,試圖牽連杜士儀那档子事,如今河東已經人盡皆知,對肆意構陷的吉溫,口誅筆伐的山野隱逸大有人在,各郡太守則是有的觀望,有的上書請求懲處。杜士儀挑了段廣真隨行,也是因為昔日段廣真曾經遭受過不公,不似裴休貞那樣出身世家,城府深沉。果然,聽到杜士儀是為了以防腹背受敵,段廣真信以為真,當即忿忿不平地說道:“安祿山這樣毫無功勞的胡兒竟然也能當上節度使,陛下真是被李林甫這等鼠輩蒙蔽了!”

李林甫在朝一手遮天,這位不出長安的右相並不在意外間的風評,只道是能夠把天子給哄好了,縱使天下人都指斥他是奸佞也無所謂。但他並不知道,這種風傳天下的輿論並不僅僅是因為別人對他把持朝政的恨意,而且也有李隆基的縱容。

所以,此刻聽到段廣真竟是因為李林甫而對安祿山嗤之以鼻,杜士儀不禁哂然。盛世維持了這麽久,李隆基這個太平天子也當了這麽久,瘦死的駱駝都比馬大,更不要說如今李隆基自以為功業直追太宗李世民,已經站在了頂峰,官民百姓對於天子的敬畏刻在了骨子裏,自然把什麽都歸罪在奸臣身上,日後出了什麽事便能夠輕巧搬掉絆腳石。他並沒有去反駁段廣真的說法,而是輕輕巧巧兩三句話就岔開了話題。

要扭轉上千年來君臣禮法對人的影響,只有運用輿論攻勢潛移默化!

又是數日馬不停蹄地疾行,就只見安北牙帳城赫然在望。河東節度麾下此次的兵馬來自雲州守捉、代州軍、朔州大同軍,不是段廣真的嫡系,就是杜士儀自己昔日統帥過的兵馬,如此可以不虞和朔方軍有配合以及指揮的問題,但這些人全都來自河東道本地,此前固然隨同王忠嗣征伐過奚族和契丹,也曾陳兵磧口,又攻伐過烏蘇米施可汗的牙帳,可全都是第一次蒞臨昔日的突厥牙帳,如今的安北牙帳城。

就連段廣真,望著春日綠油油一望無盡草原上,那座巍巍矗立的雄壯城池,亦是不禁驚嘆道:“這真是前所未有!”

杜士儀知道,這樣的平地起堅城,在目前對於漠北的遊牧民族來說自然是莫大的震懾。但哪怕沒有他,歷史上一統漠北的回紇也曾經在建起過多座城池,只是論規模,在如今正處在盛世的大唐全力支援之下,這座安北牙帳城已然不可超越,僅此而已。此時此刻,他策馬馳上前頭一座小丘,回望下頭那旌旗招展的兵馬,突然感慨萬千。當看到這支遠望安北牙帳城後起了陣陣騷動的軍隊,漸漸安靜了下來,他便運足中氣大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