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5章 亂

自從長兄韋堅被貶,連東宮韋妃都惶惶不可終日,韋家人自然更是不安。年輕氣盛的韋芝韋蘭不敢再去招惹李林甫,只能到骨力裴羅那兒去鬧,希望天子能夠放逐這個見異思遷之輩。所以,面對近日京中這瞬息萬變的一幕一幕,兩人全都有些眼花繚亂。尤其是當如今這個消息新鮮出爐時,兄弟倆更是又驚喜,又解恨。

“竟然是骨力裴羅派人去刺殺的吉溫?好,好,看這次李林甫還能怎麽脫罪!”韋蘭重重一拍巴掌,突然開口建議道,“你說骨力裴羅跑得那麽及時,會不會根本就是李林甫給他通風報信,實則確實是他幹的?”

韋芝立刻眼睛一亮:“不錯,這盆臟水潑在他腦袋上,他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連日以來,骨力裴羅天天出沒他平康坊李宅,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見!咱們不是正在想辦法到處串聯別人給阿兄鳴冤嗎?好,當初他是用什麽手段把阿兄拉下的馬,這次咱們就怎麽把他拉下馬!告訴李適之,這時候他就是想當縮頭烏龜也晚了,還不如卯足了勁看看能不能掀翻李林甫!”

當羅希奭匆匆來稟報自己,從那幾個刺客處審問得到的訊息後,李林甫就知道自己這是大大被人擺了一道。然而,羅希奭去抓捕骨力裴羅卻撲了一個空,得到的那封骨力裴羅親筆信,卻讓他又氣又恨,同時心中不免還有狐疑。氣的恨的,是骨力裴羅將這麽一件要緊大事瞞到現在;而狐疑的,則是這老家夥究竟是有心想要借此讓自己和杜士儀之間真正刀兵相見,還是也不過成了別人手中的一把刀。

故而,當長安城中,謠言突然喧囂塵上,道是骨力裴羅是受他支使去行刺吉溫,而後卻被他拋出來當替罪羔羊,卻事先通風報信把人放跑,或是幹脆就將其殺人滅口了,李林甫沒有半點慌張。月堂之中,面對跑來打探自己動向的楊慎矜和王鉷,他信手把骨力裴羅留下的那封信丟了過去,皮笑肉不笑地說:“你們兩個都看看這個!”

楊慎矜和王鉷全都是這些年崛起的寵臣勛貴,之所以對李林甫俯首帖耳,為其奔前走後,究其根本是被李林甫在相位十數年屹立不倒,陰險毒辣的手段給鎮住了,故而與其說是李林甫的黨羽爪牙,還不如說是他們都在左顧右盼,時刻希望自己能夠自立門戶。所以,兩人幾乎同時抓住那張信箋的左右邊緣,彼此對視一眼後,卻誰都不肯相讓,最終勉勉強強一塊湊著看了。可看過之後,兩人便同時為之勃然色變,心裏不約而同冒出了一個念頭。

看這封信上骨力裴羅吐露的那個重大事實,誰還敢說不是李林甫給其通風報信,讓其提早溜之大吉?否則,骨力裴羅為什麽要丟出這個殺手鐧?

“你們知道怎麽做了?”

李林甫也懶得向他們兩個解釋,見楊慎矜和王鉷連連點頭,拍著胸脯打包票,一定會把韋氏族人連根拔起,他便不置可否地說道:“那就去吧。外人那些流言不用去管,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李林甫拜相到現在,什麽大風大浪沒經歷過?”

等到楊慎矜和王鉷喏喏連聲地告退離去,李林甫方才沖著屏風後頭出聲道:“你們也出來吧。”

這一次,應聲出來的卻是羅希奭和楊釗。見他們面色各異,李林甫便沉下臉道:“楊慎矜和王鉷滿心覺得是我讓骨力裴羅行刺的吉溫,他們是自己有異心,所以便來胡亂猜度我!我在這裏不妨給你們撂一句實話,我在得到消息之後便去入宮求見了陛下,請得陛下聖命,讓陳玄禮親自領禁軍,在整個京畿道內拉網搜捕,絕不會讓骨力裴羅逃出生天!”

楊釗斜睨了羅希奭一眼,見其絲毫沒有流露出任何兔死狐悲的表情,他就賠笑道:“相國,骨力裴羅可是杜大帥當初派人護送到長安的,這次他既是做出了這樣罪大惡極的事情,能不能……”

“杜君禮這個人,從來就慣會為自己留下余地!他送骨力裴羅來的時候,就將回紇內亂那場戲碼給解釋得清清楚楚,並說明骨力裴羅極可能居心不良,但因為是外蕃老王入京,開元以來從未有過,又是陛下昔年有話在先,故而無法絕其朝請,只能把人護送過來。而這幾年來,他一次一次地密奏,就沒少說過骨力裴羅不能留。現如今此人出事,陛下最多對他申斥罰俸,更多的處分就別想了!”

吉溫至今還是重傷垂死,要說羅希奭最恨的固然是骨力裴羅,但其次就是杜士儀了。所以,當他代替李林甫解釋清楚了這般關節之後,自是咬牙切齒。奈何杜士儀是連李林甫都敢力抗的二鎮節度,他這個禦史抗衡不得,他只能壓抑著怒意又開口說道:“相國,我之前所言,杜君禮此次兼任河東節度使後北上代州、朔州、雲州這三地的情形,真的不能在陛下面前說道說道?好歹也給吉七討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