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6章 夫人政治,赤膽忠心

整整兩個月後,陳寶兒方才回歸安北牙帳,隨行的還有新婚妻子李煢娘。當初談婚論嫁的時候,嗣韓王妃杜氏在對這樁婚事有所意動之後,便讓王容出面,撮合這一對男女見了一面。雖則只是一次簡短的會面,陳寶兒對於善騎射,通女紅,性格爽朗的李煢娘頗有好感,而李煢娘對於年長自己十余歲,談吐氣度都和京師貴介子弟截然不同的陳寶兒也有些心折。於是,在陳寶兒父母抵達京師之後,這樁婚事就緊鑼密鼓地辦了。

陳寶兒至今還記得,新婚次日拜見舅姑的時候,父母長年在鄉野居住,縱使官府照拂,鄉鄰敬仰,可終究第一次進長安,又娶得貴媳,頗有些手足無措,慌張畏縮,可妻子毫不勉強,言行舉止始終落落大方,對他的兄弟亦是恭敬有禮。婚後不數日他便要啟程回漠北,在父母兄弟的一力主張以及王容的支持下,他問過李煢娘的意思後,見她竟然真的願意離開長安,當即就帶著妻子一同出發了。

盡管是伯父承襲了王爵,可李煢娘終究落地便生在宗室之家,看到的只有歌舞升平,對於塞外的生活著實又陌生又好奇。和陳寶兒一同來拜見杜士儀的時候,她沒有太多新婦的羞澀,反而在寒暄之後主動開口說道:“恩師,陳郎今後有的是各種事務奔忙,可安北牙帳不比長安,沒有那麽多需要女人費神的家務,可有什麽我能出力的地方?如果閑著無所事事,我可就白來了。”

按照京兆杜氏的輩分,李煢娘應該稱自己一聲叔父;而按照官場上的習俗,則應該稱一聲大帥。如今她卻隨陳寶兒稱恩師,而且還主動表示不願閑著,杜士儀看了一眼微微愣神的陳寶兒,不禁哈哈大笑。

笑過之後,他就點頭贊許道:“不錯,如今安北牙帳城還沒建成,再大的官,也就是營帳多一些,仆從多一些,余者沒有什麽區別,也沒有那麽多需要迎來送往的地方,和長安那種時時刻刻都少不了女人去交際的帝都不同。漠北春夏秋極短,冬天卻很漫長。一旦入冬,漫天飛雪,寒風凜冽,需要很多準備,尤其是如今正在築城之際。你既然主動請纓,我就交一樁重要的事務給你。”

他頓了一頓,見李煢娘面露凜然之色,他就吩咐道:“你師娘留在長安,安北長史張奇駿的妻子還在靈州看顧孩子,懷恩此行也沒有帶妻室過來。也就是說,如今的安北大都護府上下文武,家眷跟來的少之又少,但人少,卻不意味著沒有。從朔方遠來此地,將士們想的是建功立業,守禦邊疆,但女眷們卻不免心中不安。煢娘,你是宗室之女,身份尊貴,如今隨夫來此,便當義不容辭地安撫好這些女眷。她們心安,安北牙帳就會安定。”

對於一個年方十七剛剛出嫁的新婦提出這樣的要求,杜士儀知道,這確實有些強人所難。可王容給他捎來的家書上說,她這兩年和嗣韓王妃杜氏來往的時候,一直覺得李煢娘身上有一種迥異於千金貴女的柔韌特質,不若讓她試一試。所以,話出口後,他就細細審視著李煢娘的表情。

“恩師交待的,還真是頂頂重要的事。”輕輕嘟囔了一聲之後,李煢娘便擡起頭來,“我不敢說一定不出紕漏,可我一定會盡力的!”

“好。”杜士儀頓時笑了,“等到回頭你把所有軍中女眷擰成一股繩,我再吩咐你別的!”

杜士儀留著陳寶兒還有要事吩咐,李煢娘便先行告退離去了。看著她出帳的背影,杜士儀便笑問陳寶兒道:“娶得新婦的感覺如何?”

陳寶兒又不是那些青蔥少年,被這樣打趣了一句,他也只是面色如常:“我當初只怕她身份尊貴,為人傲氣,可卻沒想到出其意料的好相處。師娘真是好眼光,我家阿爺阿娘送我出發時,都說我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這才有今天。”

比起當個富家翁就已經心滿意足的兄弟們,他從雲州到漠北這一連串經歷際遇,實在是太精彩了!就連娶妻也是,他何嘗想到能夠娶得宗室女為妻?

“你能有賢妻照顧,我和你師娘也能放心些。如果煢娘真的能夠安撫好這些女眷,那些來投奔安北牙帳城的小部族中,也可以走一走夫人路線,或是聯誼,或是其他往來,總之就能進一步加強聯系。對了,煢娘應該還不懂突厥語吧?你抽空教教她,身在漠北,語言不通就太不便了。”

“一路上她已經學了不少。”想起比自己年少許多的小妻子,陳寶兒不禁覺得心頭微熱,“我原本還擔心她會覺得一路騎馬勞累,可她愣是沒說半個字。我想,再有一個月,她應該就能用簡單的突厥語對話了。”

李煢娘的到來,為繁忙緊張的安北牙帳增添了幾許亮色。正如杜士儀交待的那樣,她很快就努力串聯起了少數隨軍前來的女眷。時人對於宗室千金總有幾分敬畏,見她平易近人,待人爽利,在最初的生疏之後,全都與她漸漸熟稔了起來。以至於陳寶兒平日處理事務時,也常常會聽人說起自己的妻子如何如何,讓他的心情也不知不覺愉悅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