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1章 大軍調停

朔方陳兵數千於閻洪達井?

當阿史那施派出的信使阿史那仲律心急火燎帶著隨從趕到地頭,遠望遠處那旌旗招展的兵馬時,他忍不住暗自大罵起頭那些探馬。這得眼睛多瞎,才能認為那僅僅是數千兵馬?那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旌旗,那無數雄壯的戰馬,還有那一色黑色戰袍的將卒,所有這些加在一起,說是朔方六萬多兵馬全數雲集在此,他也相信。盡管他曾經前往朔方,見到過杜士儀,也曾經隨著去過長安,但在現在這種時候,他心底沒有一絲一毫的把握。

拔悉密、葛邏祿和回紇三部聯軍才剛剛攻殺了自立為可汗的骨咄葉護,又和同羅仆固以及判闕特勒余部打了一場,如今疲敝非常,哪裏再經得起和朔方大戰一場?

可事到臨頭不能退縮,阿史那仲律只得深深吸了一口氣,迎著頭皮帶著十余親兵朝著那大隊軍馬疾馳了上去。可眼看那黑壓壓的大軍越來越近時,他只聽一聲破空厲響,緊跟著,一支箭就釘入了自己左邊身側的泥土之中。慌亂之下,他猛地勒馬,整個人也隨著嘶鳴騷動的坐騎而險些翻下馬背。好容易控制住了坐騎,見身邊隨從也全都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一箭而停下,惱羞成怒的他方才大叫道:“這是我突厥之地,你們怎麽敢……”

阿史那仲律這一句話還沒說完,只聽又是一聲箭響,又一支箭淩空射來,幾乎是擦著他面頰深深地沒入了他右邊身側的地上。面對這樣的威懾,即便他面色鐵青,可也不敢再隨意大叫大嚷了。充滿屈辱感的他策馬站在那裏,就只見那邊廂一騎突出而來,到他面前十數步遠時,方才勒馬而立,趾高氣昂地叫道:“朔方杜大帥率兵至此,還不報名?”

竟然是杜士儀親自來了!

阿史那仲律原本就隱隱有些預感,此刻只覺得心臟猛然一跳,既有驚恐,也有憤怒。好半晌,他才惡狠狠地用突厥語說道:“我是拔悉密監國吐屯的堂弟阿史那仲律,杜大帥曾經見過我!”

那牙兵拿眼睛在阿史那仲律臉上身上一掃,這才沒好氣地用嫻熟的突厥語答道:“就算杜大帥從前見過你又如何?就憑你剛剛大放厥詞的口氣,就活該萬箭穿心!給我在這等著,若是再越過雷池一步,別怪我朔方神箭營萬箭齊發!”

杜士儀在朔方六年,除卻營田、互市之外,就是反復地練兵。公冶絕教習劍術,而杜士儀在軍中篩選出來的神箭手,則是負責挑選合適的人精習箭術。如今朔方神箭營中,精通箭術的馬弓手和步弓手整整兩千人,經過特別訓練的他們遠勝過一般的士卒。阿史那仲律不過從那些前往西受降城互市的人之處聽說過如此消息,可剛剛先後兩箭全都和自己擦身而過,他確實不敢再造次了。

在原地等了好一會兒,他方才看到剛剛那牙兵領了一個身材粗壯的中年大漢回來。那大漢膚色黝黑,一身戎裝,看上去仿佛是個如假包換的將軍,可他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人來。那是朔方節度判官張興!

見對方似笑非笑在馬上微微一點頭,阿史那仲律不禁壓著怒火質問道:“張判官,杜大帥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先頭登利雖說已經敗死,可突厥內亂這麽久,甚至擾亂了我大唐邊境,陛下為此關切得很,杜大帥怎能不上心?突厥無主,也就意味著漠北大亂,須知受過我大唐冊封的漠北諸部酋長可不是一個兩個,杜大帥便只能親自率軍前來,問一問到底這可汗之位還要爭多久!”說到這裏,張興便笑眯眯地補充道,“當然,之前你和回紇、葛邏祿使臣都去過長安,倘若你們有理,杜大帥總會偏向你們一些。”

乙李啜拔就是杜士儀放回漠北的,此次會偏向他們這三部聯軍才怪!

阿史那仲律簡直是氣得都快瘋了,偏偏還不得不擠出一個笑容來:“這麽說,杜大帥是來調停的?”

“當然不止是為了調停。”張興見阿史那仲律那張臉一下子更黑了,他方才一字一句地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當年太宗皇帝就因為頡利屢屢肆虐北疆,派衛國公滅了東突厥!所以,認真算起來,你們東突厥從骨咄祿起,就名不正言不順,只不過是陛下之前不計較。可這一次先有突厥左殺骨頡利攻伐朔方,再有登利私扣朔方使節,再有馬賊頻頻襲擾三受降城,陛下早有興師問罪之意。所以,如今既是由我朔方杜大帥率軍前來調停,無論誰為突厥可汗,都應該向我大唐南面稱臣!”

自從骨咄祿重新復興了突厥,默啜幾乎把整個大唐北疆給攪了個天翻地覆千瘡百孔,而毗伽可汗即位後,先是對鐵勒復仇,而後也有多次擾邊,但還是在暾欲谷的勸說下,和大唐相安無事,彼此議和,甚至一度到了幾乎有公主和蕃的地步。總的來說,就和大唐吐蕃號稱舅甥之國一樣,素來高傲的突厥並未臣屬大唐,所以,阿史那仲律自忖流著突厥王族之血,面對張興的提議,他恨不得提刀立刻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