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1章 拖延之計

發現文武部下的眼睛齊刷刷看向了自己,杜士儀不禁又好氣又好笑。

大約是他愛護妻兒的名聲遠揚,這兩三個月妻子回了長安,他日日宿在靈武堂中獨守空房,而龍泉又在此刻集議之際不惜敲門打擾,自然而然便讓人有了某種猜測。面對那些或曖昧或了然的目光,他只能沉下臉說道:“先商議正事,其他的事先放在一邊。”

李佺還打算拿著年紀的優勢,請杜士儀先回去和妻兒團聚,可聽到這位朔方節度使如此發了話,他只能沖著其他人聳肩一笑。很快,眾人便再次開始緊鑼密鼓地商議了起來。

當說到突厥登利可汗自從吞並右殺伊勒啜所領牧場子民之後,就立刻開始了對周邊小部落的不斷掃蕩,那些中立的小部落不是迫不得已投降了登利,就是拖兒帶口投奔了左殺判闕特勒,杜士儀不禁暗自慶幸都播的東遷動作迅捷,否則非得被拖進此次戰爭的漩渦不可。

“因為西受降城互市關閉,登利難以得到中原輸出的絹帛以及各色金銀器皿瓷器等物,所以只能用高壓態勢對待族民。所以,他已經對下做出了承諾,將引兵南下,迫我朔方重開西受降城互市。”芮懷珍說出這句話後,就只聽李佺嗤笑了一聲。

“色厲內荏作勢而已。如今登利內受制於左殺判闕特勒,外受迫於回紇、葛邏祿、拔悉密三部,他還要分心來惹我朔方?除非他這個可汗不想當了還差不多!如果他真有那般能耐,先前就不是扣著使者十數日,而是直接把人殺了向我等示威。所以,他以南攻朔方為幌子,借機對判闕特勒用兵,這種可能性最大。如果我所料不差,他應該並不會先向附庸判闕特勒的同羅部下手,因為阿布思牢牢握有同羅兵馬,他可能損兵折將卻一無所得。”

“而他卻有可能像如今正在爭位不休,又因為乙李啜拔橫空出世,而越發四分五裂的仆固部下手!”杜士儀接了一句,見眾人無不點頭,他便收起剛剛聽到妻兒歸來的笑容,一字一句地說道,“這是乙李啜拔北歸之後的第一戰,如果他能用好人,然後懂得借勢,那應該能夠就此更進一步。而若是他敗了,自然就沒什麽話好說。可是,我當初既是推了他一把,就不會真的袖手旁觀。傳命中受降城仆固懷恩,率他本部兵馬兩千,給我北插閻洪達井!”

一場集議完畢,已經是大半個時辰之後的事了。杜士儀在文武眾官的目送下,第一個出了靈武堂,而後頭的人眼見他漸漸遠去,來聖嚴便笑道:“大帥和夫人還真是恩愛非常。不過,就算是回鄉省親,夫人這一趟走得時間也著實太長了,這都快要三月了。”

“大帥這麽多年都在外任,夫人本長安人氏,也隨著輾轉各地,和父兄少有時間團聚,再加上小娘子也正在長安,多呆幾天也在情理之中。”說到這裏,王昌齡便若有所思地說道,“說起來,大帥當過萬年尉、左拾遺、殿中侍禦史、右補闕、中書舍人,看似京官都已經五任了,可加在一塊也沒幾年吧?十八九年間,留京的日子能有六七年就頂天了。”

“留京聽著榮貴,其實卻半點本事都施展不開。”

李佺也接口感慨了一句,唯有張興在一旁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又想起自己前時上京陳奏時遇到的那兩件怪事。他敏銳地感覺到,王容在長安耽擱這麽久,恐怕並不單純是因為想和親友團聚的時間長一些,而是另有其他隱秘緣由。

“幼娘!”

寢堂之中,正看著秋娘整理帶回來那些東西的王容聽到這個聲音,立時轉過頭去,見杜士儀快步進了屋子,她雖只是與之分別數月,卻恍若過了幾年,眼下只覺得滿心思念仿佛都在這一刻滿溢了出來,轉身幾步迎上前去,她便伸出手來環抱了他的脖子。直到緊緊相擁了好一會兒,她方才一下子意識到這是在寢堂,周圍還有別人,而自己早已不是當年雲英未嫁的少女,而是當了十幾年人妻的一家主婦了。

果然,就在她努力打點好心情,面上微微異樣地松開了手後,便注意到秋娘正用笑吟吟的目光看著他們夫妻倆,而一旁的杜廣元則是拉著杜幼麟慌忙別過頭去。至於承影和其他幾個婢女,也無不一個個急急忙忙躲開目光,但剛才那一幕肯定都目不轉睛地盡收眼底。可眼下再怪自己一時忘情也是白搭,她只能用竭力平靜的口吻問道:“我和廣元不在靈州這些天,你可還好?”

“當然不好,事情多,家裏卻冷清,如果沒有幼麟在,我都不知道這日子該怎麽熬!”杜士儀唉聲嘆氣地答了一句,隨即便笑著說道,“既然好容易把夫人盼回來了,這裏就都交給她們,我們到後頭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