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2章 父罪不及子

杜士儀節堂見將後定下的大閱之期尚未到,朔方節度使府卻出了一樁旁人意料之外的事。朔方節度判官來聖嚴以及其他幾個衙推奏記,以及靈州都督府錄事參軍吳博,六七個人一塊聯名向杜士儀參奏前任節度掌書記葉文鈞強納民女,以婢為妾,收人賄賂關說人情……林林總總一共七八條罪名。雖則都是七零八碎,可加在一塊就是不小的罪過,時值信安王李祎離任之後還沒走幾天,故而一時外間議論紛紛。

倘若說杜士儀真的那麽神奇,一到任就能讓那些舊日李祎用過的心腹倒戈歸心,還朝從前的同僚捅上一刀,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來聖嚴畢竟為節度判官多年,很快就有經略軍中將領陸續前來探聽風聲。他也來者不拒,在嚴正指出葉文鈞的種種劣跡全都是罪證確鑿,只是他們從前看在同僚的面子上隱忍不發,現如今卻忍無可忍了。而等到別人疑惑地追問為何現在卻忍無可忍,來聖嚴卻始終三緘其口。他這般嘴緊,別人就更加摸不著頭腦了,少不得又去別人那兒打探,可一個個人都是得了來聖嚴嚴正警告的,深知若真正為了李祎著想,不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此全都不肯多提。

一來二去,就連朔方節度副使李佺都有些好奇了起來。這一日,他到靈武堂見杜士儀,說起連日來在經略軍中所見所聞之後,最終忍不住問道:“大帥,我聽說了來聖嚴等人出首告發葉文鈞之事,如今經略軍上下傳得沸沸揚揚,都說是大帥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就燒向了當初大兄用過的掌書記葉文鈞。大帥的為人秉性我最清楚,絕非如此之人,我記得大兄向大帥舉薦了不少文武,唯獨沒有這個葉文鈞,是不是這葉文鈞有什麽問題?”

“老將軍果然是老而彌堅,沒錯,信安王功勛卓著,何等老到,武溫昚區區一個閑散的武氏子弟,憑什麽和信安王有什麽交往?是葉文鈞因為貪圖信使許諾的利益,故而偽作信安王筆跡寫信給武溫昚,事情一出,應景就成了把柄。信安王只是不想節外生枝,這才按下不表,可臨行時向我舉薦人時,就已經很分明了。掌書記歷來都是節度使心腹,信安王連幕府中一個衙推,一個奏記,都會對我細說才具品行,怎會獨獨漏掉一個掌書記葉文鈞?”

杜士儀只是暗示了一句,見來聖嚴果然大包大攬,他不禁暗嘆李祎當年識人之明。他並不想讓朝中某些人知道,自己上任之後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幫助李祎剪除使其左遷的罪魁禍首。可是,對於自己特意要來幫手的李佺這位老將,他就沒有藏著掖著了。等又解說了自己和來聖嚴去見葉文鈞時的經過,見李佺果然氣得須眉倒豎,他連忙勸解了幾句。

“老將軍,事已至此,生氣也於事無補,總算也是為信安王報了仇。”

“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葉文鈞此獠著實可惡!”

氣得痛罵了一句之後,李佺終於平靜了下來。他並沒有說什麽要幫李祎討回公道的話,天子之前杖殺了武溫昚,與其有涉的人幾乎個個遭了左遷,木已成舟,李祎本人察覺之後都沒有興師動眾,只是不動聲色暗示了杜士儀,他還有什麽好說的?於是,他便直言不諱地問道:“敢問大帥打算如何處置這葉文鈞?”

“枉法娶人妻妾,按奸論加兩等。奸則杖一百,加兩等則為徒一年半。至於受人錢財囑托人情,按坐贓加兩等。坐贓是一尺以上笞四十,一匹加一等,最多是徒一年半,他所受賄賂,已經達到了一年半的最高刑。既然兩罪並行,當徒三年,再加上雜七雜八的其他罪名,雖罪不至死,流三千裏是最少的。”

杜士儀對於永徽律疏了若指掌,此刻侃侃而談毫無滯澀,李佺一時為之釋然,輕輕舒了一口氣便點點頭道:“若是能讓此獠流三千裏外,也足可告慰大兄了。不論如何,幸好大帥明察秋毫,那來聖嚴也是有擔當的人!經略軍中自有我在,大兄臨去時,曾薦給我幾個人足可信賴的人,我一定會盡力安撫。”

李佺來得快去得更快,匆匆便回了經略軍去。而對於自己甫一上任便突然爆發的這樁案子,杜士儀便交給了節度判官張興去主理。等到了審案那一天,軍民扶老攜幼前來旁聽時的盛況,雖不能說是萬人空巷,可仍舊是靈州文武上下齊集一堂,杜士儀雖沒有親自去,可虎牙卻奉命去了。他旁聽完結果後,回來稟告了種種細節,杜士儀聽得會心一笑。

酒醒之後驚恐過了,葉文鈞自然想要竭力挽回局面,奈何來聖嚴等人全都是往日和他最熟悉的人,連番上陣之後,自是將其駁得啞口無言。即便是後來葉文鈞出口要挾時,面對的反應卻是出乎意料的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