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2章 貪得無厭

大炮是什麽意思,無論王昌齡還是高適,全都面露疑惑茫然,而杜士儀也只是拿出來打個比方,並沒有多加解釋的意思。

“如今奇駿出使吐蕃,仲通和清臣都已經調回朝中任職,鄯州都督府的屬官乃是對公不對私,所以我身邊真正最頂用了的,就是節度判官段行琛,你和達夫,以及薛懷傑陸炳松二人。這種節骨眼上你去招惹牛仙童,若有什麽萬一,你想要讓我折損臂膀嗎?”

聽到這番話,想到自己一任校書郎之後就沒了下任,一氣之下答應杜士儀所請,和高適在西域遊歷兩三年,王昌齡原本還想辯解,這會兒也只能悶悶不樂地閉上了嘴。而高適則是輕咳一聲道:“大帥,少伯一向都是直爽性情,今日雖是當面駁斥牛仙童那誅心之言,可也不啻是說出了隴右官民將卒的心聲,我那時候就發現,今日相從迎接欽使的人中,大多數都是極其贊同他的。那牛仙童既能當眾說出那樣的話,必定來者不善,有少伯此言在先,興許他還能收斂些。”

“你們太小看這些宮中閹宦了。”杜士儀搖了搖頭,面色凝重地說,“我當年就和這牛仙童打過交道,此人彼時官位尚低,就敢公然向我暗示索賄。前時到隴右頒旨的時候,也一度嫌棄我給的好處太少。如今既然找到了這樣的機會,怎會輕易放手?”

王昌齡頓時急了:“那該如何是好?”

高適卻不像王昌齡這樣急躁,轉念一想便突然說道:“對了,隴右道采訪處置使兼河州刺史苗延嗣素來和大帥不和,這牛仙客會否與其聯手,對大帥不利?”

“十有八九。”杜士儀吐出這四個字,見兩人臉色極其難看,他便笑著安慰道,“總而言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們不用想這麽多了。不要因為來了個牛仙童,就全都圍著他去轉,隴右節度所轄諸州又不是沒事可做了,把這牛仙童撂在一邊就好!”

話雖如此,高適和王昌齡在告退離去的時候,心裏無不是沉甸甸的。出門之後,王昌齡甚至不無惱火地低聲說道:“這該死的閹宦只和河西節度牛大帥的名字差一個字,怎麽行事卻這般天差地別?對了,這牛仙童如此囂張跋扈,你說他會不會自以為是,想去和牛大帥攀親?”

高適壓根就沒有考慮過這種可能性,被王昌齡這一提醒,他不禁瞠目結舌。好一會兒,他才搖搖頭道:“須知牛大帥在河隴也算是威名赫赫,麾下文武服膺,總不至於上了這種惡當,和這等閹宦沆瀣一氣吧?”

王昌齡歪頭一想,覺得應該是自己多慮了,當即就把此事丟在了腦後。然而,正在鎮羌齋前伺候的吳天啟卻耳朵極尖,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句話之後,他立刻轉身進了鎮羌齋,把王昌齡的顧慮如實對杜士儀說了,末了又不無憂慮地說道:“郎主,這牛仙童分明就是來找茬的,因此一定會在官民將卒當中分化拉攏,而他此行巡視的是河隴,隴右之外,總還得去河西涼州。只要他打壓了大帥,然後再盛贊牛大帥,一捧一砸,牛大帥未必就不會一時鬼迷心竅……”

“不用說了。”杜士儀不由分說地阻止了吳天啟的話,淡淡地說道,“牛大帥能從一介小吏而節度一方,不要小看了他的見識和手腕。只是虛懷若谷小心謹慎,是不可能有今天這威名赫赫的。”

盡管此前王忠嗣的事情,牛仙客上書為其申辯求情時,還不如杜士儀這個外人,但他在隴右期間,因公務幾次三番需要牛仙客的合作,每一次牛仙客的反應都相當迅捷而果斷,從來就沒有拖沓推諉,故而對這位河西節度使,杜士儀絕對沒有半點小覷之心。也許牛仙童口含天憲而來,看似威風八面,可要是真的牛仙客為了仕途上更進一步,而選擇了不惜和這等閹宦聯手,也不至於其在蕭嵩走後執掌河西節度以來,卻幾乎從未和吐蕃開戰過。

須知挑起邊釁,繼而建立軍功,這是入君王法眼最好的辦法!

當然,敬服是一回事,信任又是另外一回事,上次高適回來,曾經對他說姚崇之孫姚閎乃是牛仙客的節度判官,似乎對他不以為然,他也不得不防。

“天啟,你去叫文申來。”

在隴右呆了兩年,宇文審的詩賦中漸漸形成了自己的風骨,而行文風格也越發珠圓玉潤,連王昌齡和高適也都贊嘆這是最符合朝堂君臣審美的盛世文風,而這一切,也從他的言行舉止中得到了深刻體現。他本就出身關隴士族大家,早年經歷過父親的仕途蹉跎,其後又見證了父親的飛黃騰達,最終是父親的貶死……這所有的經歷都讓他比同齡人更加成熟,看問題也更加深刻。而種種實務的歷練,世情的通達,已然讓他得到了真正的蛻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