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0章 段氏秀實

杜士儀上任以來,早已摸清楚了臨洮軍正副將姚峰和郭建的秉性,故而在正面垂詢兩人意思之前,他就已經上書就廓州刺史出缺一事提出了舉薦,此事甚至還在王忠嗣護送王容母子三人抵達鄯州之前。因此,他先後見了姚峰郭建二人不數日之後,長安那邊就有了回文,果是準他所奏。

如此一來,姚峰和郭建自然皆大歡喜。兩人一個忙著收拾行李挑選人手前往廓州上任,一個忙著接收臨洮軍大權。於是,當杜士儀這個實質上的隴右節度使再次齊集諸將,以王忠嗣為臨洮軍副將,一時竟是無人反對。就連王忠嗣自己,退堂之後隨著杜士儀來到鎮羌齋,都不禁露出了敬服之色。

“大帥上任數月,隴右官員軍將雖幾度震動,卻是有罪者黜,有功者升,上下服膺整肅,較之從前範大帥在任的時候,小心翼翼不敢稍動,不可同日而語。”

“忠嗣你就別往我臉上貼金了。隴右諸將多豪俊,我雖有心整肅,但動作也不宜過大,只能像現在這樣殺一儆百。左廂兵馬使之職,我還是屬意於你,不過恐怕要暫時耽擱一陣子。等到陛下這一陣子氣頭過去,想來就應該無事了。你從前官居河西討擊副使,雖與鄯州兵馬不相統屬,但下頭軍將必然畏懼你之威名,故而臨洮軍之中,我希望你盡快操練,提拔賢能,黜落無能,總之盡快樹立起你的威望來。至於郭建此人,你無需太過顧忌。”

王忠嗣之前說是河西討擊副使,可只用看河西節度使牛仙客一個人的臉色,他還沒有過給人當副將的經歷。因此,杜士儀竟然這麽說,他自是心頭喜悅,當即點頭道:“有大帥這句話,我便安心了。臨洮軍一萬五千人駐守鄯州城內,乃是西北最要緊的一道防線之一,若是軍紀渙散,軍威不在,就相當於整個隴右節度的標杆都出了問題。至於升黜,我會謹慎斟酌的。”

“既然把你放進了臨洮軍,我就將此托付給忠嗣你了。”

前洮州刺史羅群究竟罪行如何,朝中尚未有結論,但署洮州刺史的安思順,卻在上任月余之後,派了一小隊兵馬護了一輛馬車到鄯州。

這一日,遠道而來的馬車在鄯州都督府門前停下之後,兩個隨行的軍士打開車門,先是一個頎長少年下車,緊跟著,在軍士的幫助下,他小心翼翼從上頭攙扶了一個人下來。見此情景,門前府衛立刻上前問了一聲,得知是洮州刺史安思順命人護送了洮州司馬段行琛前來,而這位車上下來的段司馬少說也有五十歲了,看上去面色蒼白殊無血色,他慌忙轉身通報了進去。

不消一會兒,張興便親自迎了出來。他一眼便看出段行琛仿佛受過外傷,當即快步上前拱了拱手道:“在下隴右節度掌書記張興,大帥正在鎮羌齋,請段司馬隨我進去說話。至於安使君派來的諸位,一路辛苦,且入都督府先行歇息。”

安思順麾下的這些軍卒見張興待人有禮客氣,自是連忙謝過。而段行琛也擠出了一個笑容道:“有勞張郎親自走一趟。我如今行動不方便,故而才不得不勞煩安使君派人護送我前來。”他一邊說,一邊看了身旁的頎長少年一眼,又解說道,“這是我的兒子段三,本欲將其留在洮州,可他硬是要跟來。”

“阿爺因為民請命被羅群數次折辱,至今仍然傷勢未曾大好,我身為人子,豈能眼看阿爺帶傷上路?自當隨侍前來。”

張興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一下這眉清目朗的少年,見其言行不卑不亢,未見稚氣,反顯堅毅,他便笑著點了點頭:“段小郎君孝心過人。既如此,便由我和段小郎君攙扶段司馬入內吧!”

段行琛本還要辭謝,可等到張興架起他另一邊胳膊,他只覺走路毫不費力,一旁的兒子也輕松多了,他想起這位掌書記的種種傳聞,心中對素未謀面的杜士儀頓時起了深深的好奇。待到了鎮羌齋外,他只見門前從者高高打起簾子,緊跟著便有一個朱衣年輕人從裏頭出來。甫一照面,他便斷定,這就是以剛過三十之齡,檢校鄯州都督兼鄯州刺史,節度隴右的杜士儀了。

他本待掙脫張興,行禮拜見,卻不料杜士儀竟是上前幾步,親自扶著他的手笑道:“段司馬帶傷啟程,一路辛苦,不用拘禮了。”

“大帥……”段行琛張了張嘴,本待解說自己此行的目的,卻見杜士儀搖了搖頭。

“安洮州已經令人快馬加鞭將一應情形報知於我。我之前聽說過羅群折辱段司馬之事,此人如此驕橫跋扈,竟敢待洮州屬官如皂隸,一言不合便動用刑杖,屆時必會罪有應得!洮州地處偏遠,不如鄯州有名醫,段司馬便請在鄯州好好調養,其余的不用在意。我自會立時拜書長安,嚴懲羅群這等軍中敗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