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 衣錦還洛陽

代州長史兼河東節度副使杜士儀,擢中書舍人!

剛過而立之年的杜士儀陡然之間迎來了這樣的擢升,他自己尚能夠淡然處之,可別人就不一樣了。

代州上下官民百姓在這位名聲赫赫的長史剛剛上任之後,還有人觀望有人懷疑,可杜士儀上任之後,最初大刀闊斧,緊跟著推行的卻是極其穩健的政令,並未一味推出各種各樣讓人適應不良的新政。盡管代州並沒有能夠推廣木棉或者茶葉之類的經濟作物,可因為杜士儀大力推行新型農具,又在田陌的幫助下,把水輪三事這種利器給設計了出來,去年又是風調雨順,收成極其不錯,再加上杜士儀重視刑獄,得知他即將離任的消息,立碑之類的提議再次風行了起來。

萬民傘和德政碑是明清最為風行的,但在如今這年代,對於在任上治政理獄極佳,風評極好的官員,立碑為記也是常有的事。然而,杜士儀固然很注重經營名聲,對這種過猶不及的勾當卻敬謝不敏,直接把自己敬仰的名相宋璟拿了出來當擋箭牌。他既是一口咬定宋璟在廣州都督任上回京的時候也一力不允立碑,以溫正義和裴明亞為首的代州耆老們也就只能怏怏打消了這個念頭。

然而,當杜士儀在離任之前最後一次召見他們,對於州學表現出了很高的期望時,他們立時都振奮了起來。

“我那大師兄已經答應,會在代州州學再留一年,想來新上任的州官對於自己治下多出才俊也是樂見其成的,故而不至於去動州學。而代州軍兵馬使段廣真深悉軍陣,武藝出眾,只在做官上頭未免欠幾分腦筋和盤算,你們既是本地耆老,還請多多照拂於他。”見溫正義慨然答應,裴明亞微微頷首,面上仍有幾分憂心,他便溫言撫慰道,“我上任代州,總共兩年有余,說實話實在是時間太少,並未造福百姓多少,所以方才執意不允立碑……”

這話還沒說完,溫正義便霍然起身道:“使君哪裏話,代州走馬燈似的換了一任又一任州官,卻從來沒有人如同使君一般,看透代州多年以來最大的軟肋。一句代州事,代人治,實在是讓我等代人心中激蕩。使君雖不同意立碑,但使君這兩年的言傳身教,便如同豐碑一般,立在代州官民百姓心頭!”

裴明亞自從重打精神執掌代州裴氏牛耳,對河東宗堂不卑不亢,對本地的裴氏子弟則是采取了勸學勸進,懲罰不良等等各種措施,至於從前附庸宗堂派來的主事者魚肉鄉裏的,不是被逐就是被重重懲罰,兩年多時間裏,一貫松散式微的代州裴氏被擰成了一股繩,他回頭想想當年的仕途受挫,竟是別有一番感受。此時此刻,他也隨著溫正義站起身來,鄭重其事地對杜士儀拱了拱手。

“使君督雁門,是雁門百姓的大幸!今使君回朝,又不允立碑,不收程儀,我和溫老商議之後,最終決定在代州州學設踐行宴,還請使君一定不要拒絕!”

聽到這話,杜士儀終於笑了:“好,我也沒那麽矯情,必然赴宴!”

裴明亞和溫正義告辭之前,杜士儀又給了他們一個許諾。倘若有代州士子不願意求本州解送,而是打算去試一試京兆府試的,都可以到兩京他門下投帖,倘若真有真才實學,他一定會盡力舉薦。這樣的承諾對於鄉土感情極其深重的這兩人來說,可謂是非同小可,離開時全都喜氣洋洋。以至於代為送兩人到門口的張興在看著裴明亞上馬離去的時候,忍不住對溫正義問道:“溫兄,你這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了,是使君又答應了你們什麽事?”

“你這小子,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溫正義笑罵了一句,解說了原委後,隨即笑容又收了起來,“奇駿,你真的要丟下河東節度掌書記一職,跟著杜使君回京?要知道,你是有試校書郎銜的,就算留在代州……”

“溫兄好意,我怎會不知道?其實,使君也提過,若是我打算留下,他會舉薦我給太原尹兼河東節度使宋公,讓我這掌書記在宋公麾下效力。可是,溫兄應該很清楚,宋公和我素昧平生,就算因為使君一言用我,能有多少信賴,能有多少賓主相得?至於留在代州,我一介寒素,新任使君到任,怎能容忍處處還有前任的舊人把持要職?段廣真是武將也就罷了,掌書記卻是幕府要職,只有用自己人方才更放心。”

聽到張興一口氣說到這裏,溫正義就知道,自己這個忘年交已經考慮得很通透了。他點了點頭,隨即笑著說道:“也罷,你如今方才剛剛三十,杜使君又是不拘一格用人才的人,你隨他上京應該會另有一番際遇。不過……”

他意味深長地拍了拍張興的臂膀,似笑非笑地說道:“可杜使君雖然成婚晚,好歹已經是有一子了,你卻連媳婦都沒娶。回頭我一定拜托杜使君,為你挑選一位賢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