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章 結親還是結仇?

“杜望之?打算迎娶薊州刺史盧濤之女?而且趙含章還曾經親自出面,向盧濤去提?”

此時此刻,杜士儀一時情急直呼盧濤之名也就罷了,甚至連趙含章都不用尊稱,面上甚至隱隱之中露出了鐵青之色,張興就知道,杜士儀此刻的心情肯定是極其糟糕的。觀母見子,既然杜士儀那位叔母韋氏是如此自以為是的人,那麽其子杜望之必然也不是什麽性子好的,否則,杜士儀就算不是樂見其成,也不會這般氣急敗壞了。果然,他只不過默立了一會兒,又聽到砰地一聲,擡頭一看,卻發現是杜士儀在書案上用力擊了一掌。

“簡直荒謬!”

杜士儀已經顧不上這屬於家事的範疇了,心中又氣又惱。倘若是勤學上進的杜黯之也就罷了,可杜望之是什麽人?從小不喜歡讀書,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盡管杜孚在賦閑的那幾年間曾經嚴厲督促過了這個嫡子,可在調任幽州之後,又因為公事繁忙,而且要下死力為趙含章出謀劃策,免不了再次疏忽了這個兒子。據他所知,杜望之現如今已經十七八歲了,可經史幾乎只是裝個樣子也就算了,拉不得弓騎不得馬,其余一無所長,可以說就是個窩囊廢!

就這樣的一個兒子,還要奢求薊州刺史之女?不說盧濤是他恩師盧鴻的從祖弟,就算沒關聯,範陽盧氏總是幽州大族,誰樂意嫁女兒才有鬼了!偏偏趙含章還去恃強力壓,這簡直是一個不自量力,一個昏庸自負,這一對主從怎麽就偏偏全都自以為是?

“我記得,薊州盧使君今天回到幽州來?”

“是。”張興連忙應了一聲,又點了點頭,“盧使君此次並不在從趙大帥出征之列,但漁陽屯田,乃是整個河北道的重中之重,所以,在轉運的糧食之外,薊州所供糧秣也很不少。”

“那好,等到盧使君來時,第一時間通知我。”

盧濤這一天下午方才抵達,他先去見了裴耀卿,一出來之後便已經有人候著,說是代州杜使君有請。原本就算只因為杜士儀乃是他的從祖兄盧鴻門下,他也應該客氣一些,可一想到從去歲年底以來,自己最喜愛的幼女便被杜孚惦記上了,求親被他婉辭不果後,竟又說動趙含章出面。他強耐壓力一再推拒,結果果然惱了趙含章,此次出征他舉薦的人一個都沒用,甚至還流露出一絲威脅,一時間,他連帶著連杜士儀也一並痛恨上了。

誰讓他是杜孚的侄兒?

所以,當盧濤踏進杜士儀如今占據的那偌大一間直房的時候,臉色自然好不到哪兒去。盡管薊州是前兩年剛剛以漁陽縣為州治剛剛新設的,固然比從前復置的雲州要好那麽一星半點,但他這個薊州刺史不受趙含章待見,職權又被杜孚這個靜塞軍司馬攝漁陽令給分去了大半,但此刻身為範陽盧氏子弟的傲氣以及他心裏的那團怒火占據了上風,以至於他進屋之後,連互相見禮都等不及就生硬地吐出了一句話。

“不知杜使君有何見教?”

盧濤的態度一目了然,杜士儀哪裏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他對留在屋子裏的張興使了個眼色,見其知機地退到外頭掩上了門,他便苦笑著上前一步向盧濤深深一揖。然而,盧濤卻立時疾步閃開,眉頭更緊皺了起來。

“莫非杜使君也要逼迫我嫁女兒不成?範陽盧氏女雖並不嬌貴,但也決不能所托非人!”

聽到所托非人這四個直截了當的字都出來了,杜士儀嘆了口氣,直起腰後便誠懇地說道:“盧使君,不瞞你說,我也是今日叔母攜子到幽州都督府求見,繼而嚴詞責我替二十四郎求親的時候,我才知道有這麽一件事。婚姻乃兩姓之好,門當戶對只是其一,最重要的卻是兩人性情相合。二十四郎自幼頑劣,不喜讀書,如今快要及冠卻依舊一事無成,遠不如他那庶兄。倘若早些知道此事,平心而論,我是絕不會贊成的!”

盧濤沒想到杜士儀竟是如此鮮明地表示了自己的態度,一怔之後,臉上神情便緩和了許多。他盯著杜士儀看了片刻,隨即肅手一揖道:“剛剛是我不該妄自揣測,更失了禮數,還請杜使君見諒。自從去歲年末,杜司馬提出此事以來,我是夜夜輾轉反側,連覺都睡不好。我兩子兩女都是拙荊所出,兒子也好,女兒也好,全都是習經史,通禮訓,如今只剩下了幼女未嫁。我不求將其許給公卿子弟,也不求將其許給聞達顯貴,只希望她能夠嫁給一個踏踏實實的人!”

說到這裏,他竟是疾言厲色地說道:“可那杜望之輕浮小兒,只因在路上看見小女容貌便生出了覬覦之心,而後杜司馬求親,趙大帥威逼,一而再再而三,幾乎要迫得我無路可走!杜使君既然並不願意威逼於我,那我也不妨撂一句明白話在此,杜望之要想娶我的女兒,今生今世休想!就算我死了,長兄如父,他的兄長也絕不會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