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聯手善後

開元十四年的最後一天,蘇州刺史署本來該是封印的日子,但這一天卻從屬官到吏員差役,沒有人敢貿然離開一步。昨夜的事情盡管袁盛已經頒布了禁令,不許談論泄露,可紙包不住火,再加上刺史署門外的大街上,還留存有箭支入土的痕跡,更不要說夯土圍墻上的印痕了。

而那兩個被看押在死牢中的刺客,收繳的弓矢,尤其是那一具經過改造,原理類似於弩弓的特制大弓,更是讓眾人談之色變。

“使君,你能肯定,杜侍禦真的不曾懷疑張郎君?”

這已經是蘇州司馬陳怡第無數次問這個問題了。盡管袁盛本來聽著杜士儀和張豐對答,對此很有把握,可也不免在這一次有一次重復的問題中,生出了幾分將信將疑。張豐仗著自己是兵部尚書張齊丘之子,又是吳郡張家在蘇州實質上的當家人,因而不把杜士儀放在眼裏,這從對方此前放話就能夠看得出來,而且,張豐對於他這個刺史也少幾分尊敬。可要說真會做那樣大逆不道的事,仿佛又不太可能……

“若非如此,杜侍禦為什麽非得要張郎君帶路去往柳氏別業?”

陳怡陡然之間問出這麽一個問題,袁盛登時更頭疼了。萬般無奈之下,他只得捂著腦袋道:“我怎麽知道為什麽!總而言之,等杜侍禦回來……”

“可使君就沒想過,萬一路上再出岔子……”

“別說了,你可萬萬別烏鴉嘴!”袁盛已經萬般懊惱於自己滿以為簡簡單單的蘇州刺史任上竟然會出這種事,聽到陳怡竟然還說要出事,他登時大驚失色。等到把人喝止了,頗信佛教的他就合掌喃喃自語道,“南無阿彌陀佛,保佑杜侍禦平安回來……”

“袁使君,袁使君,裴禦史求見!”

這個突如其來的通報讓袁盛登時為之一呆。意識到這個裴禦史代表著什麽,他不禁想都不想地出言說道:“就說我昨夜酒醉得深了!陳司馬,裴禦史若是來了,麻煩你幫我接待一二!”

“我?”陳怡指著自己的鼻子疑惑地反問了一句,見袁盛反身就往後頭走,他突然想起那位監察禦史裴寧為人冷冽得如同萬古冰川,和人說一兩句話都已經是他的極限了,更何況待會兒還要應付對方的質問?於是,他幾乎想都不想便疾步沖上前去,一把拽住了袁盛的袖子就苦苦求道,“使君,這裴禦史是何等樣人,你最清楚不過了,我哪裏應付得來……”

“袁使君,陳司馬!”

袁盛還來不及斥責陳司馬不會辦事,身後就陡然傳來了這麽一個聲音,他登時長長嘆了一口氣,很不自然地轉過身來。果然,通報歸通報,但裴寧顯然沒等他發話就徑直闖了進來,眼下他再要回避,那就實在是著相了。盡管他從前很高興裴寧和杜士儀一樣,精通音律和琵琶,可也一直嘆息於這位青年大多數時候冷若冰霜,可即便如此,比起眼下那仿佛凍住了的表情,從前的裴寧表情明顯生動多了。

他甩開了陳司馬拽住自己袖子的手,迎上前去幾步後,考慮了一下便實話實說道:“裴禦史若是為了杜侍禦的事情而來,實不相瞞,他一大早就和張家九郎出城去了。”

“十九郎昨晚真的遇刺了?”

杜士儀和裴寧平日裏在人前從不以師兄弟相稱,但兩人之間的關系親近,袁盛當然看得出來。可裴寧這會兒竟然省去姓氏,直呼杜士儀為十九郎,那種非同一般的親近意味著兩人的關系密切如同兄弟,他又哪裏聽不出來?他心裏哀嘆連連,但見陳怡那緊張兮兮的樣子,就知道留著這個司馬在這兒非但沒用,反而礙事,他索性就擺擺手示意人退下。等到陳怡如蒙大赦一走,他就一五一十把昨晚到今早的一應事宜解說了一遍。

“就是如此了。裴禦史,我也著實沒想到竟然有人如此膽大包天!”

“竟然是柳氏子!”裴寧注意的重點卻和袁盛完全不在一塊,他蹙了蹙眉後,就若有所思地問道,“是十九郎請張九郎帶路的?”

“正是。”

裴寧不禁輕輕吸了一口氣。看來他這位師弟即便在遭了那樣的危險之後,卻還記得此來江南的職責。好在沒出什麽大事,萬幸萬幸,幸好他從隨從口中得知城內情況後,覺得不對勁,於是趕過來詢問緣由,而且還讓陳寶兒去纏著王容,否則這好好的除夕簡直要亂套了!

“除夕之日卻鬧得雞犬不寧,也著實勞煩袁使君了。”

裴寧竟然如此好說話,袁盛松了一口大氣。可還不等他這一口氣完全吐出來,外間卻突然又有一個侍者不管不顧地沖了進來,越過裴寧之後就到他身邊低聲耳語道:“使君,不好了,柳氏別業那邊飛馬有人馳報消息,說是柳氏子失心瘋了,讓身邊侍童行刺杜侍禦和張郎君,所幸不敵,而後部曲們一擁而入,這才沒有釀成嚴重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