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錦城風光冠蜀中

綿州到成都不過二百余裏,因而,王容對自己提出要先行一步到成都,也免得兩個新加入的同伴有所懷疑,同時也不用那麽紮眼,杜士儀思量再三,最終還是答應了。可是,盡管王守一已經死透了,之前那件事仍然每每想起便令人心有余悸,因而他便索性把護衛從者之中分出了一半人,就連赤畢也給了王容。面對他這般執拗,王容起先始終不肯,最後拗不過時,她索性沉默以對,就是不肯答應。

“好啦,別和我爭了!今日新結識的那兩位全都是善騎射通劍術的,就是我自己,也並非手無縛雞之力。而且,在官道上對朝廷命官不利,而且還是在巴蜀這種素來太平的地界,你覺得這可能嗎?總之我答應過兩位貴主和你阿爺,就不會讓你受半點損傷。否則,你也不用先走一步了。”

見實在是說不過杜士儀,王容只得罷休,想了想就開口說道:“那好,明日一早我早半個時辰啟程。倒是那位李十二郎,白姜從驛卒那裏聽說了不少引人深思的消息。

他既然排行十二,家中本應該兄弟眾多,結果白姜卻聽說,他父親是從碎葉城一路徙居至此的,並非綿州本地人,據說最初風塵仆仆,甚至連隨從都只有零零落落三兩人,定居綿州之後一度經商,雖也有些婢妾在身前,卻再無其他子女,去世時據說更是因病暴斃。因為是客戶,所以綿州趙使君不肯讓他參加解試,本地百姓雖有對他友善的,卻也有如同劉十三這樣對其敵視非常的。”

杜士儀會意地點了點頭:“無妨,只是同行一程。此人和我同齡,即便從未應過科舉,但言行舉止疏闊大氣,縱使有時沖動,但卻是可交之人。至於綿州趙使君對人觀感如何,我這個成都令又不屬綿州管轄,卻也和我無關,再者我明日也就啟程了!”

這從長安到成都上任,倘若真的過一地就要拜訪一地父母官,杜士儀就別走路了,所以他翌日清早從驛站動身的時候,自然也是靜悄悄的。而李白和吳指南帶著從人前來會合的時候,王容已經由赤畢等人護送早一步出發了。兩人雖則也注意到杜士儀從者仿佛減少了很多,但這和他們無幹,自然不會開口多問。

由綿州到萬安,過了白馬關後,便是漢州地界,一路有山有水,商旅往來不絕。而在路上,眾人還遇到了今年益州解送的鄉貢進士明經和其他各科學子赴長安參加歲舉。盡管不過寥寥數十人,但杜士儀能夠清清楚楚地發現,李白對此固然面色如常,吳指南的臉上卻流露出了幾許難以掩飾的殷羨。等過了新都,眼看成都近在咫尺,在由一座石橋通過毗江時,杜士儀突然只聽一旁的李白開口問了一句。

“杜郎君當年應京兆府解試時,聞聽曾經被人半道截殺,最終鬧到了京兆府,徹查下來,犯事的羽林衛軍卒全數被誅,其中更有當初燒毀你祖宅的主謀,此事可是有的?”

此時此刻被人提到當年舊事,杜士儀忍不住想起自己不惜自殘把事情鬧大的決心,出神片刻方才點了點頭:“確實有。”

“聽說杜郎君那時候家道中落,卻有那樣的底氣和魄力,實在讓人敬服!那時候杜郎君既然是苦戰得勝,卻不曾把那些兇嫌全都殺了,是不是也是為了公堂上一決勝負,以免落人口實?”

“李十二郎倒是慧眼如炬。”杜士儀哪好說外間傳揚的肖樂因舊憤燒毀了自己的老宅,還要劫殺他斷絕後患,這並不是那場案子的真相,只能含含糊糊嘆了一句,這時候,他卻只聽吳指南在旁邊重重咳嗽了一聲。

“李十二,你別打破沙鍋問到底了,我知道要換成你,你必定先把人殺了再說!”

“本就是該死之人,我自忖若是易地相處,必然難以克制殺心。我這人從小就沖動意氣,否則也不至於趙使君初來乍到我就去拜謁,結果他因人言給我冷臉看,我立時拂袖而去,結果便惡了他!別人對我出惡言,我可以忍,但若是對先父乃至於家人出言不敬,那卻不可忍!”

說到這裏,李白的眼神中突然流露出了深深的痛楚,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官道兩旁,笑著岔開話題道:“蜀中獼猴最多,甚至毫不畏人,據言前時曾經有一從劍州運送燒春到益州的車隊,因為酒罐打破而被上百的獼猴圍攻,最終酒盡而去。這猢猻竟是和人一樣通靈好酒!”

杜士儀見李白不願再提家世,自也不會去戳人傷疤。他今生今世是第一次進蜀,盡管此前也有過向導,但那怎麽比得上李白和吳指南兩個在蜀中土生土長,又精通詩賦文史才華橫溢的才俊?一路上那些錦繡山水,兩人都能說出無數掌故不說,而且吟詩答和簡直是家常便飯。眼看路途所剩無幾,吳指南突然扭頭看了杜士儀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