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盟友

盡管沒有嶽五娘那樣高來高去翻墻入室如入無人之境的本事,但王容的信送到杜士儀手中,也就是隔天的事。字跡並非他熟悉的那娟秀飛白,可所言之事卻足以讓人打消萬一的懷疑。畢竟,這種事只要他去安國女道士觀抑或景龍女道士觀打聽便能得知,絲毫不可能有假!

“求親……王守一還真的是好大的胃口!”

杜士儀原本只志在張嘉貞,畢竟,王守一這種外戚,如果沒有張嘉貞這種與其交好的宰相,那麽能做到的事情極其有限。可現如今王守一竟然覬覦上了他的人,那麽他非但不能再將其排除在目標之外了,而且還得將人當做是同樣大的攻略目標!

於是,他看了一眼桌上那張請柬,當即揚聲叫道:“來人!”

聞聲進來的月影垂手行禮後,杜士儀便吩咐道:“預備幾件首飾,我要去拜客。”

除卻一件做工精細的金鎏銀簪子和一對臂釧之外,杜士儀還在書齋中找出了一卷隋時的田畝論,又挑了一塊墨放在匣中,這才前去拜訪宇文融。

作為一年多近兩年以來最得聖寵的天子信臣,宇文融看似不如剛剛入仕的杜士儀最初一歲兩遷,可權限大步子穩健,如今因為括田括戶大有成就,已然升為殿中侍禦史。可實際職責卻並非言官,依舊是領著形形色色好幾個使職,連帶麾下幾個政績最為斐然的判官也都步步進益。

如郭荃如今就掛上了監察禦史裏行的職銜,這足以讓其喜出望外。

這一日是賀宇文融高升的宴會。盡管驟貴,但宇文融亦是士族出身,姻親朋友不計其數,因而正堂上人坐得滿滿當當,杜士儀也輕而易舉在席間找到了幾個熟人。由於宇文融自己品級還算不得很高,今次多數都是七品以下的官員,各家小一輩的子弟,於是,服緋的自然顯眼。這其中,身材頎長人又精瘦的李林甫顯得格外引人矚目。酒酣之際,他大筆一揮展了一番丹青妙手,四座無不喝彩。

皇族之後,出身世家,千牛出仕,三十許而位列五品郎官……這樣輝煌的資歷固然有機遇出身的關系,卻也同樣說明李林甫遠不像後世所言那般不學無術。就連特意擠到杜士儀這一席來的崔顥,也不無驚嘆地說道:“都說李十郎的伯父善畫,沒想到他也絲毫不遜色!”

崔顥能夠混到宇文融的高升宴上,杜士儀也不禁驚嘆於他的活絡。此刻聽到他如此感慨,他便笑問道:“你應見過王摩詰的畫,和李十郎的畫相比如何?”

“王摩詰善畫山水,李十郎的畫卻更有一種富貴之氣,截然不同。”崔顥笑嘻嘻地評判了一句,突然神秘兮兮地說道,“對了,王十五郎近來常常往崔家跑,你家妹婿回來之後,兩個人還廝混得很近。這小子從前假正經得不得了,現在卻突然變了性子,實在太奇怪了!”

王縉給崔儉玄當儐相就已經夠出乎意料了,他竟然和崔儉玄能投契,杜士儀不禁更覺得不可思議。要知道,當初王維固然和他交情匪淺,和崔儉玄卻只有數面之緣而已!

於是,面對崔顥的疑問,他只能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了然,就這麽一分神,作為主人的宇文融竟已經是借醉下場邀舞,一個個往日在朝中或古板或嚴肅的大小官員,多數卻不過情面下場同舞,就連他也在來不及逃席的情況下不得已加入了這群魔亂舞的行列。這時候,王縉的事情自然須臾就被他暫時擱在了腦後。

飲宴跳舞賞歌舞美人,劍舞投壺為戲,酒酣之際,這各種各樣的活動便分成了一處處小團體,最好酒和美人的崔顥興致勃勃去和人看胡姬的胡旋舞了。而杜士儀只獨坐片刻,身後就有婢女膝行上前,低聲說道:“杜拾遺,家主請至書齋說話。”

“好!”

宇文融的宅邸是宇文家幾代的老宅。庭院深深青磚苔痕,到處都是歲月的斑駁。而踏入宇文融那書齋之際,杜士儀便只聞一陣墨香沁人心脾,竟是他授意墨工張家兄弟加入種種名貴香料而制成的含芬墨,今日的賀禮之一。而宇文融的旁邊,只坐了一個人,便是李林甫。

“杜賢弟來了!”宇文融笑容可掬地招呼了一聲,請了杜士儀坐下便說道,“李十郎給我看了你給已故楚國公做的墓志銘,真是字字珠璣感人淚下。只要聖人瞧見,必然會為之動容。”

李林甫是姜皎的外甥,姜度的表兄,這麽快就看到那篇墓志銘,杜士儀並不意外。可宇文融也已經看見了,甚至於還信心滿滿地說當今天子必會看見,他便知道宇文融真的竟也是惠妃黨!心中提起了幾分警惕的他面上越發從容,苦笑著嘆息道:“只是按姜四郎所要求的寫罷了,不曾文過飾非,因而與其說字字珠璣,還不如說樸實無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