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求親

次日一大清早,當王容帶著白姜悄然回到了道德坊的景龍女道士觀時,並沒有引起多少注意。因而,她霞飛雙頰的模樣,自然也無外人瞧見。只是,白姜昨晚上因圍障,自己守在外間之故,瞧不見自家娘子究竟和那位杜郎君做了些什麽,此刻見王容在銅鏡之前呆呆坐著,不理雲鬢不帖花黃,她不禁越發心中惴惴。

唐時固然有些婦人放浪形骸,但多數是天家貴女,娘子和杜郎君固然互許終身,可總不至於這麽輕率吧?若真的什麽都給了他,那位杜郎君前途大好,萬一負心薄幸可怎麽好?

“娘子,昨夜……昨夜你倆在草亭裏,不會……不會真的……”

恍惚之中的王容哪裏聽清楚了白姜這話,只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卻沒注意到身旁這位婢女倏然神色大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氣,心中不得不認同杜士儀這聽上去膽大包天到了極點的計劃。一個要嫁,卻礙於窺伺者眾;一個要娶,卻不得不顧慮仇家滿朝。不論是換了誰入主政事堂,應比張嘉貞來得強!

“娘子!”

這陡然傳來的聲音讓王容嚇了一跳,她再定睛一看,卻只見白姜已經跪了下來,竟是連眼睛都紅了。不等她開口相問這是怎麽一回事,白姜便徑直說道:“娘子,婢子知道這話原不該說,可娘子固然不是出自王侯公卿之家,卻也不可輕賤了自己!杜郎君翩翩風儀,才華無雙,為官之後更是一路青雲直上,可你若是如此輕易從了他,若稍有萬一,今後……”

“你說什麽呢!”王容越聽越是驚訝,到最後不得不一口喝住了她,旋即嗔怒地斥道,“誰從了他!昨夜不過是喝酒賞月,說了他在長安的經歷,又商量了一些事情,哪就到你說的這地步!下次你要是再胡說,我就……趕了你回家去!”

“啊?”

白姜不禁瞠目結舌:“若不是……娘子怎會一早上都是心神恍惚,而且始終臉上潮紅?”

王容被說得臉上更紅了,可若不對白姜說明白,她這個較真的婢女指不定怎麽胡思亂想。於是,她只得懊惱地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家夥說話大膽!”

“原來只是杜郎君說了讓娘子臉紅的話啊!”白姜這才恍然大悟,緊跟著便掩口偷笑了起來,“娘子也是的,又不是從前初見的時候了。杜郎君在幽州薊北樓上都能那般直截了當表明心跡,更何況如今你們都是兩情相悅的時候?真是,嚇死我了,娘子你日後可不能這樣嚇我了!”

“你這死丫頭!”

王容滿腹似羞似喜似惱,都被白姜這一番鬧騰給磨得幹幹凈凈,見白姜笑著逃出了門去,她不禁恨得牙癢癢的。可如此一打岔,那些心中縈繞的雜亂思緒沒了,她也就能夠靜下心來思量他所托之事。所謂造勢,他雖為左拾遺,可反而不好去做,而這恰是她力所能及之處,更不要說,之前她和張說本就是結下了善緣,難就難在之後的契機。雖然杜士儀說會制造出契機來,可這種事倘若被人察覺,危險性自然不言而喻。

好在道觀之中別的不說,空閑余暇卻是大把大把,她有的是時間思量此事。而作為金仙公主真正的入室弟子,她能夠接觸到的層面也遠比其他女冠多,那些人情往來等金仙公主懶得應付的事,如今都是她親自料理。因而,金仙公主不再羨慕玉真公主有霍清這樣能幹的婢女,反而時常笑著炫耀自己有個好徒兒。

時值金仙公主壽辰臨近,知道她不愛操辦,各家自然只送來了壽禮。此時翻看著各色禮單,王容猛然間發現其中一份上有一個熟悉的名字,祁國公駙馬都尉王守一。

盡管王守一本來就官封晉國公,但其父王仁皎去世後,他又承襲了祁國公的爵位,這也就意味著他若有兩個嫡子,那麽就全都能夠承襲國公,這簡直是少有的恩遇。然而,對比王家如今日漸邊緣化,王皇後又無子的態勢,即便此次武惠妃折了臂膀,但誰都不會認為王家能夠就此高枕無憂。

而就是這個王守一,送給金仙公主的壽禮,竟是比寧王岐王等諸王貴主更加豐厚,貨值……不下五千貫!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身在商家,王容自然比其他大家閨秀小家碧玉更加明白這道理。因而,她其余的代替金仙公主回書贈禮,這一份卻攏在袖中親自去見金仙公主回報。果然,就如同她的洞悉於心一樣,金仙公主同樣眉頭緊蹙,看了好一會兒便隨手將其撂在了面前的書案上。

“他這是生怕人不知道,這些年王家積攢了多少家底,他有多豪富?他也不想想,阿兄和阿王本來確實琴瑟和諧,可成婚那許多年就沒有一男半女,是男人就總難免納妾蓄寵,更何況阿兄一國天子?患難與共的情分,也是需要小心翼翼維持的,哪裏像阿王那樣,成日裏用公心蓋著私心,冠冕堂皇地做些陰私之事,我如今都不樂意理她!這次更好,她破釜沉舟讓人散布廢後的流言,把姜皎給整死了不假,可她就不知道經此一事,阿兄對她的最後一點情分也蕩然無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