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取士不避私,杜郎真君子

別的事既然不用自己操心,杜士儀便專心致志預備起了不日之後的萬年縣試。此前特置五場的是京兆府試,萬年縣試仍是照舊三場,這三場試題他一一擬定呈交了萬年令韋拯過目封存,這才想起去要來今歲參加萬年縣試的名單一觀。這不看倒也罷了,一目十行地瀏覽了一遍,他卻在其中找到了一個竟有些熟悉的名字,當即招了韋拯派給他的書吏文山。

“這苗含澤,和去年進士及第,如今授官秘書省校書郎的苗含液苗郎君是何關聯?”

那文山深知杜士儀乃是受韋拯關照的晚輩之一,連忙恭恭敬敬地答道:“回稟杜少府,這苗含澤是苗中書的長子,而苗校書是苗中書的次子。”

竟然是嫡親的兄弟,而弟弟竟還比兄長先登科!想當初苗含液是取了同州解元,可這一次苗含澤卻是應萬年縣試,顯然對京兆府試頗有把握!

因為之前他在孟溫禮面前力爭,使得京兆府試從三場變成了五場,現如今的萬年縣試,來打招呼的人比從前銳減了一半都不止,而苗家人便絲毫沒有來通過關節。此時此刻看著那個熟悉的名字,杜士儀若有所思地托著下巴,好一陣子方才點了點頭:“原來竟是苗中書長子,我知道了。”

等到縣試的那一天,杜士儀沒有和當年郭荃那樣試場門前先給上下人等一個下馬威,而是安安心心在萬年縣廨的試場之中等。看著一個個白衫書生魚貫而入,年輕的不過弱冠,年長的卻已經鬢發霜白,想到白首老科場,客死葬他鄉的境況,他不禁暗自嘆了一口氣。

主司和考生對揖之後,他便背著手含笑說道:“今歲諸位多有比我年長者,想來興許會疑我是否偏愛年少,抑或偏愛華彩文章。所以,我只想對諸位言明,今歲萬年縣試也好,不久之後的京兆府試也罷,還請諸位盡力表現,既是以三場五場來取才,自然先看試場之內!”

話音剛落,便有人高聲問道:“敢問杜少府,今年萬年縣試凡一百三十人,敢問帖經仍是十通其四則過否?若是如此,第二場試賦,一夜之間斷幾十甚至上百篇試賦之高下,縱使杜郎君高才,卻也未必能夠無有遺漏!若是我等精心擬就的錦繡文章,決於區區流外之手,我等難以心服口服!”

所謂流外,囊括了三省六部的那些令史書令史,甚至於府廨縣廨的這些書吏,素來為士人不齒。然而,偏偏就是這些人,在關鍵時刻興許能決定一個士人的命運,那便是縣試府試省試判卷時,正是這些人根據限韻判斷試賦抑或是試詩是否符合格式。倘若不符的根本不會呈送到主試官面前,他們甚至都沒辦法找地方去說理!所以此刻此人起頭,立時有其他人出言附和,試場之中一片喧嘩。

“今年帖經,仍是十通其四方許試第二場。而第二場雜文試,為了確保舉才無遺漏,我請了連舉進士和極言直諫科的秘書省正字王六郎,以及太樂丞王十三郎拾遺補缺。”

如此說來,小小的萬年縣試,如此說來竟是有今歲上科兩位狀元郎,以及才高八鬥的太原王翰一塊閱卷!

試場中在剛剛的喧嘩聲後立刻重歸安靜,別說是起頭不曾出聲的人全都露出了驚喜之色,就是起頭鼓噪質疑的人,這會兒也再挑不出理來。等到帖經十條的卷子一一發下,眾人看過這些題目,不禁都是眼睛大亮。須知比起從前試官出題盡挑犄角旮旯,此次杜士儀雖擇取大經,所出的題目卻光明正大,只要真正通讀過九經,十通其四絕對不是問題。因而,當這一場只是篩選掉了區區六分之一的人時,等待第二場試賦的士子們一時全都心中振奮。

“萬年縣試第二場,做《銅鏡賦》,以‘國有豐年’為韻,不限次序。”

這連著兩場考完,士子們固然是個個精疲力竭,監試一天的杜士儀卻也好不到哪兒去,讓文山等兩個書吏把所有卷子收攏了來,給自己帶回了宣陽坊中私宅,他一進去就看著早早等候在此的王維和王翰苦笑道:“從前考試的時候只以為試官端架子,今天第一回做了此等事,方才知道要多辛苦有多辛苦。畢竟別人可不似我這般面子,能夠請來二位這等才名滿天下的友人!”

“還有我呢!”王維和王翰還來不及說話,王縉便笑呵呵地不知道從哪兒閃了出來,卻是滿臉的雀躍,“我還沒想好,將來該考進士,還是幹脆去設法考制科,不如先由縣試府試瞧一瞧這些應試者的本事!杜少府,你不會趕我走吧?”

“什麽杜少府……好了,多一個幹活的我求之不得,今天晚上大家辛苦些,回頭等萬年縣試完了,我請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