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賞春會上群英萃(第2/2頁)

“詞是好詞,而且從未聽過!”玉真公主話一出口,突然心中一動,往席上杜士儀望了過去,見其笑著舉杯沾唇,她哪裏不知道是他所言的王十三郎,可那四句詩字字句句直達她心扉,不但覺得唇齒留香,心頭更是陣陣漣漪,她不禁輕哼了一聲,這才笑看著李龜年問道,“這詞出自何方高人之手?”

李龜年卻並不回答,只是又深深躬身,這才笑著說道:“卑臣有幸光臨這賞春會,若是唱完這一曲就此回去,也有些意猶未盡。四座才俊還有佳詞,不妨就此拿來,卑臣擇選朗朗上口的再唱春曲三支。”

盡管李龜年只是教坊伶人,但請得動他的只有那些王侯公卿,今日與會者,竟有一多半不曾聽過李龜年那絕世之音。聞聽李龜年竟願意演唱自己的詩賦,一時間四座異常激奮,也不知道是誰喝了一聲取文房四寶來,一時這吩咐聲此起彼伏。

早有預備的霍清一拍手,自有侍婢向每人送去筆墨紙硯一套,就只見那原本擺滿了酒食的食案上,此時此刻卻被墨硯占去了位置,攏卷疾書的人便好似在比拼似的,一面寫一面眼睛留意各處。不消一會兒,就只聽一聲啪的響聲,卻只見是有人直接把筆摔在了食案上,正是王縉最看不上的崔顥。

李龜年眼神一閃,等到崔顥親自將紙卷送到了他的眼前,他展開一看,見上頭洋洋灑灑,竟是一首歌行,他不禁挑了挑眉,一目十行掃過之後,當即便在眾目睽睽之下,深深吸了一口氣,高聲唱了起來:“洛陽三月梨花飛,秦地行人春憶歸。揚鞭走馬城南陌,朝逢驛使秦川客。驛使前日發章台,傳道長安春早來。棠梨宮中燕初至,葡萄館裏花正開。念此使人歸更早,三月便達長安道。”

盡管無有曲樂,但李龜年那歌聲卻顯得清透明亮,直破雲霄。長安道三字之後,他只是微微一頓,聲音竟是奇異地再次拔高了一個音階:“長安道上春可憐,搖風蕩日曲江邊。萬戶樓台臨渭水,五陵花柳滿秦川。秦川寒食盛繁華,遊子春來不見家。鬥雞下杜塵初合,走馬章台日半斜。”

此時此刻,縱使如王縉那般只覺得崔顥這首詩是從前習作的,也不得不承認,這首歌行道盡兩京春日勝景,然則李龜年的歌聲仍未完。輕輕巧巧一個轉折,他便又拍手為歌道:“章台帝城稱貴裏,青樓日晚歌鐘起。貴裏豪家白馬驕,五陵年少不相饒。雙雙挾彈來金市,兩兩鳴鞭上渭橋。渭城橋頭酒新熟,金鞍白馬誰家宿。可憐錦瑟箏琵琶,玉台清酒就倡家。下婦春來不解羞,嬌歌一曲楊柳花。”

待到最後一句唱完,席間一時鴉雀無聲。盡管崔顥甚為得意,然則在兩位貴主臨場的情形下,崔顥這首詩竟是結束於娼妓之家,每個人都是神情古怪。王縉更是嘿然一笑,低聲嘟囔道:“就知道作浮艷詩!”

浮艷歸浮艷,可這詩中少年意氣,在座不少人都曾經有過,只是在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面前不太自然而已。而李龜年這一首長長的歌行過後,其余人自然抓緊時間送上了自己的大作。可這一次,李龜年的審視便細致多了,將手頭那四五卷看完,他方才擇了另外兩首一一唱了。被他這一唱,那兩人自是喜上眉梢滿臉得色。始終就沒去湊熱鬧的杜士儀擺手吩咐身後侍婢把絲毫沒用過的筆墨紙硯下去,卻倚著憑幾,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

適才三首詩,無論情景都和一個春字息息相關,然則在玉真金仙兩位貴主聽來,絕不如那一曲紅豆來得觸動人心。果然,李龜年三曲唱畢,卻是負手笑道:“始終清唱,未免無趣,外間……樂來!”

那一聲樂來,卻只見外間一眾樂師魚貫而入,李彭年李鶴年兄弟二人卻只屈居此列,頭前一白衣人手捧琵琶,恰是儀容出眾,風儀無雙,但只見他舉手猛然切弦,就只聽一聲猶如裂帛脆響,刹那之間,那寥寥三四下猶如弦斷之音,便使得剛剛認出他後竊竊私語的眾人為之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