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農夫與蛇

義陽兵,在荊襄絕對算得上是一支精兵。

如果追究其源頭,差不多能追溯到黃巾起義時期。面對黃巾亂賊,面對形同於強盜的官軍,義陽人自發組建出一支義勇,和黃巾,和官軍多次血戰,從此勇武之名,便在荊襄傳開。

據說,魏延的父親,就死於黃巾之亂。

劉表入主荊襄,也不是一帆風順。特別是剛到荊州的時候,劉表幾乎是單人獨騎,身邊無一兵一卒。而當時,荊州匪患猖獗,士族林立,豪強割據各地,猶如一盤散沙般混亂不堪。

劉表的到來,必然會引發許多豪強、士族的不滿。

加之肆虐於各地的盜匪,迫使劉表需盡快組建起一支自己的人馬。於是在一番私下裏的交易之後,劉表獲得了江夏黃氏、襄陽蔡諷以及襄陽蒯氏三大家族的支持。而後,他以州牧之名,漢室宗親之尊,在荊襄招兵買馬。義陽武卒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組建,成為一支精兵。

最初,義陽武卒有一曲之眾,共五百六十余人。

魏延當時才十五歲,不過是個小卒而已。隨後義陽武卒跟隨劉表,轉戰荊襄各地。先後平定了南陽、南郡以及長沙等地的匪患,鎮壓了南陽羊,長沙陳等幾大荊州士族,可謂戰功顯赫。但由於義陽武卒是一群泥腿子出身,而劉表治荊襄,更多是依靠幾大世族的支持,以至於義陽武卒南征北戰,建立無數軍功,卻沒有獲得太多好處。只是那些領兵的將領,一個個獲得升遷。魏延呢,也從一個小卒,逐漸爬升,甚至曾有一段時間,做到了屯將位子。

“那為何又變成了都伯?”

王買很好奇的詢問。

鄧稷有些醉意,靠著簡陋的榻上,輕輕嘆了口氣。

“文長的臭脾氣,你們也都看到了。

你們說,似他這樣的人,如何能討得上官的歡心?所以呢,義陽武卒是有功得不到,臨戰一定沖在最前面……好像是一年前,義陽武卒當時的曲長是文長的叔父,奉命隨劉荊州甥兒張允在武陵山平剿五溪蠻之亂,不想遭遇五溪蠻伏擊,義陽武卒幾乎是全軍覆沒,文長的叔父,當場戰死,三百余眾,僅剩下這四十三人。文長也因此,而受到懲罰,被貶為都伯。

從那以後,義陽武卒回歸義陽駐守,就沒人再去理睬……”

王買奇道:“怎麽會這樣?既然是遭遇伏擊,那應該是主將的責任,與魏屯將又有什麽關系?”

“打輸了,總要有人當替罪羊。

當時張允上報的是,義陽武卒擅自出擊,以至於全軍遭遇埋伏。也幸虧文長的叔父戰死,否則不知道會被治怎樣的罪名。義陽武卒這些年東征西討,總算也有些人脈。那些人站出來求情,文長才算保住性命。只不過想要升遷,不太可能了……而且張允也不太喜歡他們。”

王買一臉的陰郁,好半天才說:“如此主公,保來何用?”

“虎頭哥,慎言!”

一直半眯著眼睛假寐,養精蓄銳的曹朋嚇了一跳,連忙睜開眼睛,低聲喝道。

這是什麽地方?

九女城大營……哪怕是在義陽武卒的營寨,也難保隔墻有耳。王買剛才的那一句話,大逆不道,是砍頭的死罪。

鄧稷也激靈靈打了個寒蟬,醉意一下子消失。

他不由得苦笑,好端端和王買說這些做什麽?這家夥心直口快,可是個肚子裏藏不住貨的人。以後自己再找人傾訴,可得要看清楚對象。阿福不錯,至少知道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

曹朋起身走出小帳,見周圍沒人,這才回來。

“姐夫,你今天做錯了一件事。”

“嗯?”

曹朋說:“有道是慈不掌兵,義不掌財。今天你不該求情,讓馬玉他們進來……姐夫,咱們現在身處險境,就應該多小心才是。馬玉明明和你我有仇,你還偏偏讓他進來,豈不是自找麻煩?咱們沖陣的時候,他們可以袖手旁觀。那他們就應該做好被處罰的準備。

自古以來,哪有上官沖陣,部曲袖手的道理?

這說不好聽一點,就是臨陣脫逃。按照律令,砍了他們都不足為過,你又何必再去求情呢?”

“可是……”

鄧稷輕聲道:“大家畢竟都是鄉親,我實不忍心……”

“姐夫,若將來你執掌一方,心裏面總是牽掛著勞什子同鄉之誼,如何能做到賞罰分明,令行禁止呢?而且,你明知道這些人中,有人不懷好意,你還要一味姑息,為他們考慮……

姐夫,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從前有一個農夫,在路上看到了一條凍僵快要死掉的毒蛇,於是心生憐憫,將毒蛇放在懷中。蛇兒受暖蘇醒過來,非但沒有感激農夫,反而狠狠的咬了農夫一口。你今天的舉動,就和那農夫一樣。馬玉那些人就是毒蛇,你救了他,他卻未必感激,甚至會隨時咬你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