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橐(一)

蒯正喝了一杯酒,意思了一下,便告辭離去。

誰也不清楚他這一趟究竟是什麽用意。只不過在外人眼中,蒯正的到來,似乎也預示著鄧稷的崛起。特別是看到蒯正和曹朋親切的交談,更讓人坐實了之前的想法,看曹朋的目光,也透出一絲敬重。

蒯正雖然只是一個縣令,但在他的背後,卻盤踞著一個龐然大物,蒯氏家族。

“看到了沒有,曹郎君和蒯縣令可是平起平坐……你何時見到過蒯縣令與人這般親熱過?”

“是啊,鄧老太公見到蒯縣令,也是畢恭畢敬。

我從未見過蒯縣令對鄧老太公這等模樣。老三這一回可是要發達了!就憑著曹郎君和蒯縣令這一層關系,就不是鄧才那夯貨可以相提並論。呵呵,昨天我在村口見到了大娘子,臉上還貼著藥膏,看見人都是低著頭走,那裏還有早些時候,馬大娘子的風采?真是笑死個人了。”

“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呢?”

“沒錯,老太公看上去似乎和從前沒什麽兩樣,不過我估計啊,是太公拉不下臉。換成旁人,早就甩臉子給馬大娘子了……老太公這個人啊,什麽都好,就是心軟,太縱容鄧才了……”

村民們的話題,漸漸從鄧稷身上,轉到了鄧老太公身上。

而後又從鄧老太公,扯到了鄧大將軍……從鄧大將軍又說起了張繡,最後回歸到來年農事。

曹朋送走蒯正後,就回屋休息了!

曹汲和鄧稷則負責在外面招呼,這一頓酒席,直吃到傍晚,只見杯盤狼藉,才算是曲終人散。

洪娘子找來人,收拾庭院。

張氏和曹楠則把洪娘子帶到屋裏,硬塞給了洪娘子些許錢財,而後張家長李家短的說起了閑話……直到月上柳梢頭,洪娘子心滿意足的帶著人告辭離去。忙碌了一整天的曹家人,也都疲乏了。鄧稷打算第二天就回縣衙做事,所以早早便歇息下來。張氏母女雖有些累了,可精神卻很旺盛。母女二人有說不完的悄悄話,索性同榻而眠,在房間裏竊竊私語起來。

曹朋也累了!

不過他的疲乏,除了身體上,還有來自精神上的壓力。

在別人眼中,他似乎風光無限。可是自家事情自家清,他所承受的壓力,絕非外人可以想象。

曹朋在賭博,同時他也深信,龐季會認可他的作為。即便是龐季不認同,不是還有個司馬德操嗎?

只要他二人之中有一個人點頭,冒充鹿門弟子的事情,就能掀過去。

曹朋有這個信心,可是在沒有確切答案之前,他還是有些緊張……蒯正今天來的目的,他倒是看得很清楚。表面上,蒯正是來道賀,實際上,也是最後一次試探。想要看看曹朋的反應。

幸好曹朋當時回答的很得體:三天前我就派人趕去襄陽了!

至少目前來說,蒯正不會有什麽反應。

現在,他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再等待……

東漢末年時,私學很盛行。上有名士鄭玄之流,下有那些不得意的官員回家授業。總之,人們接觸學問的機會,遠比從前要多許多。時下的風氣,得賢才而授之,不亦樂乎。想必在司馬德操這些人的眼中,自己也算是一個賢才吧。就憑這一點,曹朋心裏就很有把握。

這幾天錘煉身體,強健筋骨,很辛苦。

所以天才剛黑,曹朋就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聽到外面好像有動靜。

曹朋揉著眼睛,爬起來,披上棉袍,便走出房門。

聲音似乎是從前院傳過來。曹朋穿過中堂,站在台階上望去。只見在前院的一個角落裏,一個魁梧的身影,正來來回回的忙碌著。月光皎潔,曹朋一眼就認出,那個人正是老爹曹汲。

曹汲在院子的一角,搭起一個簡陋的棚子。

就位於水井邊上,四根柱子,上面鋪著草席。這棚子之前就已經搭好,只是裏面空蕩蕩的,沒有任何擺設。曹汲就站在棚子下面,壘砌著什麽。曹朋撓撓頭,跳下台階,走了過去。

“爹,你在幹什麽?”

曹汲臉上沾著泥汙,兩手也黑乎乎的。

看到曹朋過來,他不禁疑惑的說:“朋兒,你不是早就睡了嗎?”

“哦,睡足了,便醒了。”

就著棚子裏的一盞油燈,曹朋看到了一個爐子似地東西。他先一怔,旋即便明白過來,這應該就是溶鐵的爐子。地上還攤著一堆物品,有錘子,有鉗子,有砧板,還有一個巨大的皮囊。

這些,似乎都是打鐵的工具……

西漢時期,冶鐵業便開始規模出現。一般大型的作坊,都會有溶鐵爐、橐、埵、坊之類的設備。東漢初年,南陽太守杜詩創造了水排,用水裏鼓動排橐,其效果,類似於後世的風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