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長安不見使人愁 第三十章 天下棋局(二)(第2/3頁)

張仲堅臉色鐵青,撚子凝視棋盤,久久不語……

“我輸了!”

他突然發出一聲長嘆,把棋子扔在棋盤上。

李言慶仍舊是一副榮辱不驚的模樣,笑眯眯的說:“治大國如烹小鮮,張大哥棋風剛硬,卻需知這剛則易折,終非長久之計。”

張仲堅陷入了沉思。

“張大哥,想必已經準備好了?”

“你怎麽知道?”

“呵呵,你這突然前來,總不會單單是和我下這一盤棋吧。

我想,這天下大勢已經明朗,太後也好,張大哥也罷,肯定已經做出了最後決斷。”

“養真,你難道就不怕,我有朝一日殺回來嗎?”

李言慶笑道:“如若真有那一天,恐怕早已經是鬥轉星移,滄海桑田了!我知張大哥的手段,遲早必崛起於南陽。如若真如此,於我李唐江山,未嘗不是一樁好事。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古聖人之言。

人常道臥榻之側豈容惡虎安睡,可我倒是認為,若真有一頭惡虎,也許是一樁好事。

我願隋楊江山千秋萬代,如此一來,我李唐子弟,才能居安而思危,長久不衰……若有一日,我李唐子弟不當再為這天下主人,還請張大哥能看在同為炎黃子孫的份上,挽救這片江山。我今日送張大哥走,也許他日,張大哥的子孫,也會送走我李唐子孫。”

李言慶這番話的意思非常清楚:你張仲堅在海外越強大,我李唐子弟就會越有危機感。

只要這種危機感存在一日,李唐就不會滅亡。

除非有一天,我李唐子弟完全墮落了……那時候你張仲堅的子孫,盡可以回來。

這一番話,既充滿了豪氣,也帶著無盡的感慨。

張仲堅默默不語,許久後輕聲道:“天下大勢,分分合合。

沒有長久不衰的江山……養真,你看的比我清楚,也看得比我久遠,我輸得不冤。

只是,你這番苦心,未必能有用處。

要知道,這李唐江山的主人並不是你,而是……呵呵,君不聞,狡兔死,走狗烹?”

李言慶沉默,並沒有接這個話茬子。

兩人起身走出船艙,站在甲板上,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海,誰也沒有開口。

其實,許多事情不需要說出來。

張仲堅知道,李言慶決不可能甘心做那走狗。

而李言慶也清楚,他不會給張仲堅,任何的機會……

昔日兄弟,如今為了各自的理想,分道揚鑣。李言慶不知道,張仲堅此去南洋,還會不會有再見之日。

不自覺,兩人開始談論起當年趣事。

從首陽山下的初次相遇,到後來精誠合作,兩個人談了很多,很多。

直到夕陽將落,張仲堅和李言慶,拱手作別。

在李言慶下船的時候,張仲堅突然說:“養真,此一別,再見無期。

為兄不知該說些什麽,但這兄弟情誼,還望賢弟莫要忘懷……江東之局,盡托付賢弟了。”

誰也不是傻子!

李言慶在江東的布局,張仲堅豈能沒有覺察。

當房彥謙病故之後,張仲堅就隱隱看出了房玄齡的心思。

房玄齡退守安陸,卻遲遲不肯東進,而是將兵力不斷向南傾斜,並占領了鄂州,逐漸向洪州靠攏。房玄齡的撤退,可不是普通的撤退。他每到一地,必先拿到當地戶籍。除了那些當地的豪族世胄之外,大肆遷徙百姓……江南流民甚多,在短短一月間,房玄齡自淮南遷流民二十萬,自鄂州遷流民十五萬,盡數聚集於洪州。

與此同時,留守在邕州的魚排軍,也開始向被挺進。

先後奪取了桂州、昭州等地,隱隱有兵出嶺南之勢……在許多人看來,李言慶這樣安排,是為了配合李世民在兩湖的戰事。可張仲堅是什麽人?在短短的時間裏,已判斷出房玄齡和李言慶兩人之間的勾連。準確的說,房玄齡已準備歸降。

事到如今,張仲堅已無意再去阻止房玄齡。

因為他非常清楚,房家為隋室,已經是仁至義盡。房彥謙為蕭隋嘔心瀝血;房玄齡則牽制住了李唐的兵馬,在某種程度上,也給蕭太後和張仲堅爭取了更多時間。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大家還是好聚好散。

張仲堅倒是能看得開,非但沒有阻止房玄齡的所作所為,還命人將房氏家眷,送至豫章。

李言慶向張仲堅拱手一揖。

這是一個爽氣的人,只可惜有些生不逢時。

據野史記載,張仲堅在歷史上也是讓出了江山,遠赴海外,自立扶余國。

李言慶不曉得張仲堅的扶余國在哪裏?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此去南洋,定會建立起遠勝於歷史的基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