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麒麟高臥聲自遠 第五九章 紛紛擾擾又一年(五)(第4/4頁)

來到裴府後,梁百年匆匆宣讀了旨意。

聖旨上說,命裴仁基往石林山勞軍,以嘉獎李縣伯之忠義。

裴仁基身為監門大將軍,又豈能不清楚時局。他即喜且憂……喜得是王世充將滅,憂的是那李淵,也非善與之輩。出身河東裴氏的裴仁基,那裏還能看不出李淵的心思?他對李淵倒沒什麽惡感,畢竟大家都是世胄出身,李淵給他的印象,還算是不錯,比王世充強百倍。

有人說,眾生平等!

其實,人生下來就有高低貴賤之分。

王世充和李淵同為世家子弟,為何李淵振臂一呼,就能八方響應,而王世充卻無人理睬呢?

很簡單,李淵是八大柱國後裔,李氏家族的族長。

其地位與身份,遠非王世充可以相比。如今有歸宗加入隴右李閥,其地位甚至高於河東裴氏。

而王世充呢?

雖為王氏族人,卻並無王氏血統。

最重要的,還是王世充這一支在王氏族中並非嫡傳,準確的說,屬於旁支。這和李淵相比,自然顯得低賤許多。裴仁基也好,盧楚也罷……可以接受李淵造反,卻無法忍受王世充跋扈。

送走了梁百年之後,裴仁基手捧聖旨,思量著其中的奧妙和機巧。

王世充為何平白無故的讓自己前往石林山勞軍?別人不清楚,裴仁基可知道,王世充對李言慶,是何等忌憚。

這裏面,又有什麽陰謀呢?

就在這時,一名家人走進來,手裏捧著一根玉帶。

“老爺,剛才在門外的花叢中,找到一根玉帶,也不知道是何人掉落。”

玉帶?

裴仁基被人打斷思緒,心中非常不快。

他剛準備發作,目光在無意間從家人手中的玉帶掃了一眼……一怔,旋即眼中閃過一抹亮光。

“咦,這不是我前兩日丟的那根玉帶嗎?”

裴仁基上前一把奪過玉帶,“我說怎麽找不到,原來丟在外面。”

他身為監門大將軍,又如何認不得,這玉帶上的皇室印記?微笑著打發走了那家人,他的心,砰砰直跳。這根玉帶,又是什麽意思?慢著,我記得那李小兒所著的《三國》中,好像有衣帶詔。難不成……

他拿著玉帶,返回書房。

一路上感到萬分緊張。在書房裏坐下,仔仔細細審視一番之後,從玉帶夾縫中,抽出一封書信。

我的個天,這傳信的人,膽子可真大……

竟然敢扔在我府中,難道就不怕被人取走?不過再一想,他裴氏家風很嚴,這大將軍府內,盡是他的親信。想必對方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敢這麽做吧。只是,太魯莽,太魯莽了!

裴仁基一邊想著,一邊打開書信。

還好,不是血書!

寫信的人,顯然年紀不大,有些詞句運用的也不甚得當。不過裴仁基認得出,這是楊侗的筆跡。

楊侗在信上說,王世充意欲和關中李閥,秘密求和。

李言慶出兵,則是為了挽救自己。只是如今東都被王世充所控制,很難成功。而李王一旦和解,李言慶就會有危險。所以王世充才讓裴仁基前去勞軍,為的是拖住李言慶,待王世充與李淵求和後,就會做出反擊。

‘裴公,李卿乃朕之唯一期盼,亦是朕可托付之人。

李卿愈強,則王賊忌憚愈深。裴公留在東都,難以施展手腳,且投李卿,他日方可解朕之憂。’

原來這王世充心裏,打得是這個主意。

裴仁基看罷書信,立刻將信投進了火盆裏,看著那封書信,化為灰燼。

他在房間裏徘徊許久,沉吟不語。王世充這一招的確是毒辣,讓我出面拖住言慶,而後待求和之後,打言慶一個措手不及……王世充,你倒真是高明,居然要我去害我女婿的性命?

楊侗說的不錯,李言慶實力越強,王世充就越是忌憚。

而自己留在東都,似乎也的確是沒有施展拳腳的機會……女兒期盼自己前往鞏縣,兒子也派人送信,讓自己離開洛陽。所謂君子不立危墻之下的道理,裴仁基也不是不明白。如今楊侗即已表態,他自然不會拒絕。再者說了,他若繼續留在洛陽,那言慶將來豈不是投鼠忌器?

可問題是,裴仁基還好說,可以大搖大擺的離開洛陽。

但他的妻室和家人呢?

難不成留在東都,任由王世充宰割?

裴仁基雙眸微閉,半晌之後,他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這等頭疼的事情,且讓那李小子去想辦法。若他連這點事情都解決不了,那我的翠雲豈非嫁的虧了!嘿嘿,沒錯,就讓他想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