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麒麟閣上春還早 第四十六章 居心叵測(下)(第2/3頁)

即便如此,崔夫人也是越發的不得意。

而受影響最深的,莫過於崔瑉。

以前他手裏若是吃緊,自然會有崔夫人接濟。現如今,鄭家收回了財權,崔夫人也只能按月領取百貫月例。她倒是沒什麽花銷,走訪別人家裏的時候,自有鄭家準備禮品。平日裏也沒什麽花錢的地方,偶爾買些衣物,鄭仁基也不會讓她出錢。

這百貫月例,大都接濟給了崔瑉。

但百貫錢,也就是在洛水泛舟兩次罷了,如何經得起花銷?

正好這時候鄭世安的剪刀生意紅火,崔瑉就動了心思。他想要接過這宗生意,但鄭世安是獨立族房,鄭仁基也不好插手其中。這樣一來,就使得崔瑉無處下嘴,最終想出了一個降價的招數。

可生意好是好,利潤卻不多。

加之上品和中品兩大市場,被鄭世安所掌握,也就令得崔瑉只能去爭奪下品市場。

下品剪刀,一把也就是三四十錢,賣出去不少,可到手的錢卻不多。

和崔夫人商議幾次無果後,崔瑉就有些急了。

於是他宴請河東名士王通泛舟洛水,心裏卻打定了別的主意。

王通,就是此前鄭為善與言慶說過的那人。

當初言慶還沒有回洛陽的時候,王通的確是覺得,鄭言慶徒有虛名而已。可是在那首《清明》傳開後,王通心裏也泛嘀咕。若非真名士,焉能寫出‘士甘焚死不公侯’的詩句?

特別是言慶得到清流的認可之後,王通更加顧忌。

若是贏了,清流會說他以大欺小,不光彩;如果這鄭言慶真有才華,他輸了的話,以後就別想在人前擡頭。所以言慶回洛陽後,王通只是默默觀察,並未行動。

他要看一看,這黃口小兒,究竟有什麽本事。

坐在舟中,王通笑呵呵的問道:“崔兄,你這無緣無故的請我喝酒,又是為了那般?”

“哈,無他,只是許久沒有和王兄見面,心中掛念……來來來,請酒!”

隨著崔瑉這一聲請酒,舟上絲竹齊鳴,坐在船尾的歌女,手談琵琶,曼聲輕歌。

崔瑉和王通推杯換盞,倒也喝得盡興。

只是崔瑉一時間,卻找不到一個開口的由頭……

一艘畫舫從旁而過,船上傳來一陣絲竹聲,掩去了歌女的琵琶聲。

歌曰: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這是什麽曲子?”

王通乍聽那歌聲,忍不住一怔。

詞,對於士人而言,不過是詩之余而已,等不得大雅之堂。可卻不代表,沒有人接受詞曲。

事實上,在煙花之地,詞曲頗為盛行。

歌女們根據詞牌填詞,以娛樂客人,但也僅此罷了。

當下所流行的詞,大多屬於是俚曲,說的是風花雪月事,講的是才子佳人情。可這一首次,聽上去卻是蒼勁雄渾,帶著一種難以言述的禪意,似英雄白頭,看破紅塵。

船尾歌女回答:“此為臨江仙,乃半緣君所做。”

“哪個半緣君?”王通一時間未能反應過來,脫口問道。

崔瑉心中一喜,可算是找到了由頭,“還有哪個半緣君?王兄,你不免孤陋寡聞了。”

“你是說……”

“沒錯,就是那個‘鵝,鵝,鵝’……”崔瑉說著,還故意伸長了脖子,做出鵝頸狀。

而後,他把酒杯摔在了桌上,輕聲道:“這幾個月,滿耳朵盡是聽到什麽鵝公子,半緣君。好像這世上除了那黃口小兒之外,再也沒有一個能入得世人之眼的人物。

我就不明白了,這天底下名士無數,有才華的人更是如過江之鯽,怎麽就讓一個小子搶了風頭?不說別的,就以王兄你來說,也是師出名門,偏就無人知曉……”

王通的臉色,頓時陰郁。

他強自一笑,“崔兄,你也莫說這個,但以才情輪,這鵝公子的確不凡。”

“是不凡,寫了兩筆字,做了兩首詩,這就算不凡嗎?

王兄你飽學詩書,當知經史為重。這般下去,大家只想著作詩去了,誰又願受那寒窗之苦?要我說,什麽神童,什麽半緣君?就是一個妖孽,要為禍蒼生的妖孽。”

臉上一副不以為然之色,可心裏面卻是暗自贊同。

王通笑道:“崔兄,你有些言過了。”

“言過嗎?”

崔瑉哼了一聲,“你見過有哪個真名士,會去貪戀財貨?

我等讀書人,乃天下人之楷模。他鄭言慶一介區區小兒,仗著寫了些許詩詞,竟不顧廉恥。不說其他,就以那二月春風似剪刀為例,又有誰會為了自家的生意,跑去作詩呢?他可倒好,堂而皇之的寫出詩篇,如今這市井中,誰又不罵他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