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3章 此獠

後方的老營兵一樣覺得雙腿發軟,身體哆嗦,沒人不害怕死亡,特別是這種毫無意義的死亡。

田部總內心一陣顫抖,眼前的畫面太可怕了,不由暗暗後悔自己下來監戰,但此時只能硬著頭皮上,何況他還要整治那個讓他痛恨的人。

甲五號第一道矮墻差不多在半坡上,眾人小心翼翼摸到近前,在七十步左右停了下來。老胡快速安排,眾士卒往道路兩旁的斜坡分散開去,一邊還借著地勢來掩護自己。對這一套攻溝的各營闖軍已經很熟悉,這樣可以盡力把兵力排開,否則一窩蜂順著道路往前沖,那絕對的是十死無生,大敗而回的下場。

矮墻上靜悄悄的,任由巡山營等人動作,很快巡山營各兵往路的兩邊散好,然後盡可能趴在坡上。內中刀盾手與冷兵器手趴在第一排,鳥銃手趴在第二排,又分為兩層,弓箭手趴在第三排。

老胡帶著親將八條等聚在斜坡一處,不時呼喝安排,身旁不遠是田部總與部分老營兵,他一聲不響,只以陰冷的目光看著老胡。

那些饑民按隊擠在路上,密密的人頭沿著山道蜿蜒近溝,各人滿臉緊張,很多人全身發抖,眼前一切對他們就是噩夢。

最後余下部分老營在坡後分散監督,虎視眈眈的看著那些饑民與巡山營士卒。

終於老胡安排完畢,他下令鳥銃兵點燃火繩,然後深吸一口氣,命令後方的饑民上來,就聽一片慘絕人寰的哭喊。

道上的饑民有五隊,每百人一隊,前方三隊扛著土包,後面兩隊則擡著短梯木板。戰事打到現在,就算闖營把打過仗的饑民與未打過的隔開,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戰事的慘烈是每個人都有所耳聞的。況且眼前殘酷的景象作不得假,這種死屍滿地,血流滿坡的畫面,便是各人最深層次的噩夢中也沒有出現。

眼見就要輪到自己,極可能成為坡上屍體的一員,怎不讓人哆嗦顫抖?

他們哭叫著,被巡山營步卒與老營兵驅趕向前,亦步亦趨,便如將要被送入虎口的羔羊。但不論老營還是巡山營士卒,此時都毫無憐憫,稍走慢一些的饑民,甚至哭聲大些,就被他們毫不留情的砍倒在地。聽他們臨死前的慘嚎,那淒厲的哭叫聲音,余者饑民嚇得全身發抖,下意識加快腳步,連哭泣都忘了。

老胡面無表情,他朗聲說道:“話不多說,把土包扔到壕溝就能活命,敢後退者,殺!”

他手一揮,催促饑民加快腳步,那些饑民退無可退,又聽了老胡的話,如他們那些前輩一樣,個個神情扭曲起來。

他們來到那些刀盾手等中間,耳聽軍官們的命令,猛然發一聲喊,當先一隊人就沖了上去。

老胡注視著矮墻那邊動靜,喝道:“再上一隊。”

又沖上一隊扛著土包的饑民。

弓弦的緊繃聲音,猛然矮墻後一陣箭矢過來,前方饑民被射翻一片,余者嚎叫著繼續沖鋒。

老胡喝道:“上上上!”

他下令己方弓箭手拋射壓制,同時最後一隊扛著土包的饑民沖上。

矮墻那邊不斷射來箭只,這邊同樣箭雨過去。

箭矢在空中呼嘯,不時有饑民被射翻滾落,但也有人沖到近前,順利將土包扔入壕溝,安全返回。他們可直接退出戰場,返回營地休息,不出意外,三次後他們就可以被選入步卒之內。

受此鼓舞,最後兩隊擡著短梯木板的饑民也上了前去,趴在坡上的刀盾手與冷兵器手也起了身,他們以饑民為肉盾,又舉起盾牌護住身上要害,躡手躡腳跟了上去。

他們是主要搏戰力量,一些人手上還抓著長繩鐵鉤,可以不靠短梯就登墻作戰。

猛然矮墻上一連串的爆響,大片的白色煙霧騰起,前方沖鋒的巡山營齊刷刷倒下一大片。

這下火力好猛,不說那些饑民擡著的短梯木板翻了十幾架,就是扔土包的饑民也被打翻好幾個。還有後方跟著的刀盾手,一些人盾牌被打得碎裂,身上激出血霧,踉蹌摔倒在地。

他們淒厲嚎叫起來,中彈不比中箭,那種痛苦難以形容。他們倒在地上,最終命運也是成為坡上死傷者一員,他們不是新軍,沒有人會去拯救他們。

老胡喝道:“鳥銃手,將他們打下去!”

分兩層趴著的鳥銃手立時後層站立起來,他們發動一次齊射,一陣雷鳴般的轟響,矮墻上一片慘叫,老胡估計有打中十幾個人,就不知內新軍、營兵各是多少。

“再打!”

後層趴著的鳥銃手也站起來,又是五十只火繩槍噴出洶湧的濃煙,矮墻上慘叫聲音更多。老胡注意到矮墻上一個士兵胸口中彈,他痛苦的捂著自己中彈的位置,身形搖晃幾下,就從矮墻上翻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