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1章 紅眼

韓鎧徽預估的萬人敵等後手並沒派上用場,東路火器的殺傷力及震撼力比想象中大,步卒們表現也不比前日的饑民好多少,甚至在惜命這點上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中了矮墻後守軍三次排射後,他們不出所料亂成一團。

支援的他們弓箭手火器手又被矮墻後大火箭壓制,無法提供有力援助,看矮墻後槍兵又有殺出來的趨勢,領兵的掌旅吸取前日教訓,果斷下令撤退,此波流賊的攻勢就有些虎頭蛇尾的結束。

不過這只是惡戰的開始,這波流賊剛退,矮墻後的守軍甚至沒來得及打掃戰場,那波流賊沿著道路撤到對面塬面後,流賊在塬坡上十個陣面中,又有一個陣面在喝令中從道路沖下,繼續對防線展開進攻。

然後這波流賊剛退,又有一波流賊下來,他們踏著戰友的屍體不斷前進,根本沒有給守軍片刻的喘息時間。

這天流賊足足對甲五號攻了十波,一直到太陽快要落山才收兵回營,矮墻前方已經血流成河,刺人的血腥味彌漫。

矮墻後的守軍也從開始的振奮到瘋狂,到最後陷入麻木。流賊的攻擊每次時間並不長,但頻率高,強度大,往往前波剛去,後波又來,守軍們甚至沒來得及打掃戰場,擡去屍體,又要開始迎接戰鬥。

特別他們每次的進攻時間間隔太短,讓人精神高度緊張,特別體力承受不了。反觀對面流賊,各陣面只需攻一次,然後一天都輪不到他們,他們在兵力上占了絕對優勢,只是這種地形擺不開罷了。

守護第一道矮墻的守軍們,這天就在不斷殺人,不斷搏鬥中渡過,身體與精神上都達到極限。

第二天上午,韓鎧徽就不得不將甲五號別處矮墻的守軍調來換防。到了第三天下午,孫傳庭也不得不將禁溝、西塬等處的新軍調來與遠望溝的守軍輪換。

短短幾天時間,陜西新軍已經找不到新兵,每天鮮血與瘋狂都在這條不寬的塬溝上上演,而每天流賊也至少發動十波的進攻,生命在不斷消耗,特別在流賊那邊,人的性命在他們眼裏更為輕賤。

最後雙方都殺紅了眼,傷亡越發擴大,但不管怎麽打,遠望溝防線仍然屹立。

……

五天後。

崇禎十六年五月初十日,甲五號防線,下午。

滿坡的屍體,到處是殘破的旗幟器械,灼熱的陽光暴曬在黃土上,熱騰騰的讓人全身難受。空氣中充滿濃烈的硝煙味與血腥味,在猛烈的陽光下散發著陣陣令人作嘔的怪味。

“轟”的一聲巨響,一門虎蹲炮發出雷鳴般的吼聲,大股淩厲的硝煙與火光中,百多個拇指粗的鐵丸爭先恐後噴出,這些五錢重的彈丸橫掃出去,飛揚的泥土碎屑中就夾著一片片血霧。

淒厲的慘叫中,十多個巡山營的步卒連滾帶爬的跑了回去,還有些人留在地上打滾,無一例外的,他們身上都出現一個個血洞,傷口觸目驚心,他們滾在地上,一邊發著難以形容的痛苦聲音。

“上前!”

押陣的老營兵發出憤怒的咆哮。

斜坡上的步卒猶豫著,擁擠著,未等眾人動作,相夾路口的三道梯崖上又探出黑沉沉的銃口,就聽爆豆般的鳥銃聲響起,崖上白霧騰騰,坡上的步卒又齊唰唰倒下一片。

中彈的士兵滾落在地,他們捂著傷口,發出慘絕人寰的嚎叫。

“將他們火器壓下去!”

押陣的老營兵怒吼著,一邊將幾個意圖逃跑的弓手砍翻在地。

慌亂遲疑中,忽然人群中又是一陣驚叫,卻是幾個圓滾滾的東西從矮墻內拋了出來。

“萬人敵!”

眾人驚恐的尖叫中,這些東西落在斜坡中,就聽一聲一聲炸響,大股大股的濃煙騰起,夾著些淒厲的嚎叫,一些躲避不及的步卒被炸得血肉模糊。不但這個路口,各矮墻處雨點般的萬人敵拋出,巨響聲陣陣,坡上道下的巡山營官兵被炸得鬼哭狼嚎。

被炸中的人翻滾在地,他們鮮血淋漓的,一邊大叫,一邊拼命的掙紮爬動。

余下的人再也抑止不住內心的恐懼,嚎叫著就往山下奔去。

“不準後退!”

一個穿著黃色棉甲的老營兵還想阻止眾人潰敗,忽然一聲鳥銃的轟響,他的胸口激射出一股血霧,他整個人向後飛去,從斜坡上一直滾落,卻是被矮墻後一個靖邊軍獵騎兵擊中。

鳥銃一聲聲響,一個又一個意圖阻止的老營兵被擊倒在地,余下的老營兵再也不敢阻擋,正好有槍兵吼叫著從矮墻內殺出,領兵的掌旅趁機喊道:“撤退,全部撤退……”

立時巡山營士卒潮水般的潰退下去,也宣告他們今日對甲五號的第七次進攻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