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 調虎離山(下)

他的擔憂是有道理的,雖從崇禎八年起,各地流寇,戰鬥力就發生了質的變化。

洪承疇也曾說過:“先時賊避兵逃竄,今則迎兵對敵,左右埋伏,更番叠承,則剿殺之難也。賊人人有精騎,或跨雙馬,官兵馬三步七,則追逐之難也。”

不過,這指的只是腹地的官兵,陜西兵,河南兵,湖廣兵等等,對戰精銳的邊軍,遠的如當年的關寧騎兵,近的如當時的王鬥,再近則是河南府之戰的王廷臣、曹變蛟二人,闖軍等,無不大敗。

現開封府有王廷臣、曹變蛟二人精銳鎮軍,還有虎大威來援,也是當時邊鎮宿將,而闖軍等兵馬雖多,很大部分是裹脅的饑民,如真開戰,勝負尤在兩兩之間。

“聽說?曹變蛟、王廷臣二人軍中,有不少的閻王銃?”

說話的,是革左五營眾當家中的老回回馬守應,他是陜西綏德人,因是回回,營下頗多夷漢降丁,也擅長飄忽不定的戰術。

與馬守應一樣,革左五營,例來采用的是“兵多則竄,少則迎敵,官兵未至,旋即奔逸”等戰術,很少與圍剿官兵硬對硬的打仗。

去年時,在六安一帶,馬守應這一只萬人,攻打附近某個城寨,正眾騎奔騰,咆哮恐嚇時,忽然城頭上一陣噼裏啪啦的爆響,濃密的白煙大作。

己方鐵騎遠遠的,就倒下數十個,嚇得這萬人一哄而散,連馬守應都制止不了。

事後,馬守應等人才知道,當地的守將,從某個渠道中,購買了二百杆精良的宣府鎮東路鳥銃,被稱之為閻王銃,果然犀利非常,隔著百步,己方被打中者,不是死,就是殘。

這也是革左五營,第一次感受東路火器的威力,個個心有余悸,以後攻掠攻城,都事前細作打探,擁有東路火器的,能避開的,就盡量避開。

進入河南境內後,關於閻王銃等消息,也是越聽越多,不免表示憂慮。

“不錯。”

關於這點,李自成自然不能隱瞞。

而且,三月時,官兵進攻河南府時,他的部將劉芳亮,率領數萬精心訓練,朝氣蓬勃的新軍,與曹、王、陳聯軍對戰時,就被他們的銃兵,一片片的打死在陣前。

一戰而敗,不得不放棄洛陽,逃入山地,眼下陜西三邊總督汪喬年,正率賀人龍等在河南府各處圍剿,甚是危急。

李自成說道:“依哨探估計,現曹、王二人軍中,共計銃兵約有三千,人人裝備宣鎮鳥銃。陳永福軍中,也有銃兵不少,又有來援的虎大威,與王鬥交好,同樣也有不少的閻王銃。”

眾人吸了一口冷氣,革裏眼賀一龍,摸摸自己疤痕縱橫的臉頰,罵了聲:“驢球子。”

一直沉默少語的孫可望與李定國,也現出凝重的神情,均想起襄陽之戰的情形,當時舜鄉軍火器的犀利,可謂刻骨銘心,讓他們一輩子也忘不了。

“闖王,官兵勢大,我等真要硬對硬?”

“是啊,自高闖王起,我義軍便是以走制敵,將官兵肥的拖瘦,瘦的拖死,然後回頭一擊,官兵每每大敗。這兩軍對壘,你砍我,我砍你,硬碰硬,是否為時過早?”

“他們是以逸待勞,我等是疲師遠征,這是兵法大忌啊。”

眾當家紛紛道,皆認為眼下逼向開封,不是時候。

“諸位,諸位。”

牛金星不得不站出來,為自己主子說明辯護。

他說道:“開封,是肯定要打的……”

他搖頭晃腦道:“不言開封富庶,便以兵法言之,所謂汴城不守無河南,河南不保無中原,中原不保河北咽喉斷……開封府城,系河南樞紐之腹心,南北之咽喉也,若能取之,明廷便咽喉被扼,腹心內潰,有若癱瘓一樣,以後我義軍,就掌握了主動……”

他滔滔不絕,不過眾當家皆是不以為然,他們只是流賊,哪管什麽河南不保無中原,中原不保河北咽喉斷?官兵勢大難纏,卻是擺明眼前的事。

不過接下來,牛金星的話,讓眾人心中一動:“……官兵勢頭雖大,不過能打的,只是幾部,象左良玉等鼠輩……再說了,雖說曹、王等有閻王銃,不過我義軍也有火炮……”

“諜報很清楚,曹、王等軍中,雖閻王銃不少,不過沒有隨行王鬥軍那樣的紅夷炮,保定總督楊文嶽前來開封,雖隨行一個車營,不過戰車運載,多是滅虜炮那樣的小炮,反觀我義軍,攻掠攻城,軍中大小火炮,收羅不下數百……”

眾當家遲疑起來,牛軍師的話,很有道理。

若能滅了開封的援兵,以後這大明天下,就任由他們縱橫馳騁,不必象趕孫子似的,被趕來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