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淩駕之上

“父親,你糊塗啊,你這是豬油蒙了心!”

屋內一燈如豆,窗外還是細雨連綿,此時說話的卻是鐘調陽與父親鐘正顯。這些年來,鐘調陽也積攢了一些銀錢,在州城內買了一所小宅院,除了與父親共住外,前年還將母親與妻小從蔚州接來,生活倒也平靜。

父子二人之所以爭執,卻是當晚鐘調陽從溫方亮府內回來,聽聞溫方亮有退讓之意,願向定國將軍保舉自家兒子為州城守備。鐘正顯心思立時活絡起來。

他立時要去向自己五妹,王鬥母親,誥命太夫人鐘氏進言,看能不能讓外甥王鬥許給自己一個財政司大使之職。當卻被兒子鐘調陽阻止,父子二人爭吵起來。

鐘調陽今年已經三十六歲,舉止更為沉默穩健,在外人面前從不提及自己與定國將軍表兄弟身份。與其父張揚,到處大叫大囔,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是王鬥舅舅大不相同。

此時他皺著眉頭看著父親:“諸司掌事人員定奪,將軍自有分寸,父親這樣冒然前往求官,不是讓將軍為難嗎?”

鐘正顯惱火地道:“舉賢不避親,為父這樣做,也是為你外甥著想。州城是你外甥發家的地方,不掌控在自己人手中,難道放在外人手上?你為州城守備,為父再為財政司大使,那州城內外,不就固若金湯了嗎?”

鐘調陽道:“不說我為州城守備之事未定,就是如此,更應該避嫌。我父子二人怎能同時掌控如此重要之職?我為守備,父親定不能為財政司大使。若父親為財政司大使,便是定國將軍令我為守備,兒子也要請辭。”

鐘正顯呆了一呆,大罵道:“臭小子,你說什麽呢?如此好的機會你竟輕輕放過,你,你……氣死我了。”

他罵罵咧咧半晌,見鐘調陽神色不動,粗黑的臉上神情嚴肅,終於泄了氣:“罷,罷了,你愛怎樣就怎樣吧。臭小了,對你家老子越來越不恭敬了。”

他摔門而去,看著父親怒氣沖沖離去的背影,鐘調陽心下不是滋味。他長嘆口氣,喃喃道:“爹,原諒孩兒不能順著你意,我這也是為鐘家安危長遠著想。”

……

崇禎十二年四月初四日,清晨先是下了一場大雨,傾盆雨幕幾乎連成一片。後面雨水停去,天空重新現出明媚太陽,陽光通過那層簿簿的窗紙照射進大堂之內,讓堂內一片明亮。

此時大堂內濟濟一堂,歡聲笑語不斷,不過他們談笑時明顯分為幾堆。舜鄉堡的林道符與齊天良站在一起,鐘正顯、鐘榮幾個吏員站在一起,令吏馮大昌卻是不見。

州城的韓朝,溫方亮,鐘顯才,鐘調陽,高史銀,孫三傑,溫達興,李光衡,趙瑄等人站在一起,算是人多勢眾。還有管屯官張貴與田昌國站在一處竊竊私語。

只有遲大成一人坐在位上閉目養神。

眾人歡笑中都各懷心事,幾日前定國將軍設立幕府,下分數司,諸司人員沒有擬定。看定國將軍的意思,今日就要確定,花落誰家,眾人都是關切。

眾人中,除了己確定職務的溫達興,遲大成幾人外,或許只有韓朝最沒有壓力。其實他心下遺憾,自己已經被確定調任淶水守備,否則那參謀司大使之職,十有八九會落在自己身上。

眼下最有可能的便是溫方亮,這兩日韓朝私下聽聞溫方亮向定國將軍推薦鐘調陽為州城守備,對溫方亮能忍住分鎮一方誘惑,韓朝也覺得佩服。其實在跟隨定國將軍身邊的將官中,也只有溫方亮,才被韓朝確定為最大的暗中較量對手。

眾人閑談歡笑,忽聽後堂腳步聲響動,跟著謝一科的大嗓門響起:“定國將軍到。”

王鬥身著官服,負手而來,身後跟著幾個帶刀護衛,謝一科大搖大擺走在他們前面。跟隨王鬥幾年,他螃蟹似的走路姿態略有改變,不過改變不多。還有馮大昌,也是含笑跟隨在王鬥身後。

堂內一片施禮聲,王鬥微笑讓他們坐下,在部下面前,王鬥向來不擺什麽架子,平日可用和藹可親,如沐春風來形容。越是如此,全州、全軍越是對他敬畏擁戴。

眾人坐下,馮大昌也在自己位中坐下,發展到現在,各人座位安排也算是徑渭分明。分帶兵與管事,帶兵等韓朝、溫方亮諸將,座位居於左側,以官職高下分排。

林道符,張貴等人算是管事官,居於右側。令吏馮大昌等人,算是小吏,以官位之尊,他們的座位只是排在右側最下面。不過今日馮大昌卻得以坐於王鬥的右側身旁,看得眾人暗羨不已。

王鬥輕咳一聲,對眾人道:“初一日,本將議設幕府,下設有司,經數日詳議,各有司管事人員已是擬定。”